只有姐姐的时候，我还在上班。
那个时候，工作太忙。之前一直是外婆帮忙看着，后来年纪够上幼儿园了，我就急急把她送到去了，外婆的腰年轻时候落下过病，总是照顾小家伙，她也有些吃不消。
那个时候，最怕赶上节前，很多孩子家里节前好几天就开始不送了，不是跟着爸爸妈妈出去玩了，就是回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家了。
可姐姐不行，我们家没有那个条件。
她一定是那个最晚，临到最后一刻，才会被接走的孩子。
她刚刚上小班的那年春节。那时候还是放初一到初七，除夕那天都还是要求上班的。虽然很多单位都可以提前放，可我们单位没戏，我只能还是送她去。
幼儿园早早都没有几个小朋友了，老师们也都合班儿了，三五个孩子一个老师看着，其他老师也都回家过年了。
好容易熬到下午快三点，领导终于“格外开恩”地让我们先走了。
我紧跑慢颠儿地冲到幼儿园，就看见一楼大班的教室里，就剩她一个小朋友，孤零零地坐着，和老师一起看着动画片。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止不住地狂泻。我赶紧侧身躲在墙后，捂着脸，无声地哭了。
几分钟，我努力平复好自己，微笑着叫她。她抬头看见我，像只快乐的小鸟，高兴地一边叫着“妈妈”，一边扑过来一下子扎进我怀里。
我使劲儿忍住又要流下的眼泪，冲老师点点头，认真说了声“谢谢”。
老师也笑了，虽然我们并不认识，但那一刻的微笑中，都是感动和温暖。
回家的路上，姐姐拉着我的手，兴奋地说这说那。我问她，合班了没有认识的小朋友习惯吗？她说，习惯呀，我们一会儿就认识了。
我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我蹲下看着她，跟她说对不起，妈妈太忙，大过年的也得把你送幼儿园。
她眨眨清亮亮的眼睛，开心地说，没关系妈妈，明天就过年了，你可以陪我七天呢。
那一刻，我紧紧搂住她，什么也没说，泪水再次蒙住我的眼睛让我说不出话。我在心里深深感谢我的女儿，她的善解人意，乖巧懂事，为了妈妈，小小的她承担了太多太多。
转眼间小女儿也已经小学一年级了，相比姐姐，她幸福太多了，自打怀孕没多久，我就辞去了工作。
有天早上临出门穿鞋，妹妹怎么也穿不好新买的那双运动鞋，一遍一遍，穿了脱，脱了穿。
在一旁拎着水壶饭盒的我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急得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过。终于按捺不住，冲她吼起来：“你就不能凑合先穿上赶紧走吗？”
她显然是吓了一跳，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说。这一次，她没有再脱下鞋，而是站起来背上书包，拉起我的手，说：“走吧，妈妈。”
急性子的我仍是怒气未消，加上担心迟到，一路沉着脸，不理她。好容易赶到学校，刚刚赶上要关大门。我把水壶饭盒递给她，没说话。
她忽然拉着我的胳膊，踮起脚，轻轻对我说：“妈妈，对不起，我今天回去练练穿这鞋。”
我瞬间被击溃了，愧疚不已。弯下腰，我摸着她的小脑袋：“妈妈刚才也对不起，晚上妈妈和你一起练习。”
她使劲儿点了点头，用力“嗯”了一声，然后高兴地说了句“妈妈再见”，就转身一蹦一跳进了校门。
后来回想起来，过去她一直穿的都是毛毛虫那样的一脚蹬，新买的鞋需要扽住鞋舌再踩进去。她有时着急穿不好弄得不舒服，也很正常。
那天的她已经尽力了，尽力自己穿好鞋，尽力不和气急败坏的妈妈争执，尽力寻找时机主动和妈妈和解。而我，却真的没有尽力。
那一刻，我想要感谢妹妹，谢谢她对我这个急性子妈妈的包容，对我常常控制不住的脾气包容。让我看到自己的不足，重新找回那个平和包容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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