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日本女郎

文/孤独客

“下午好，杨先生！”

随着一句清脆的日本话，一个女郎从门外走了进来，杨度定睛看时，不觉惊呆了。眼前的千惠子如此美丽，几乎为他平生所未曾见过，只见她黑亮浓密的秀发绾成波浪式卷边发髻，发顶上盘旋一条紫红璎珞，鹅蛋型的脸上长着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小巧巧的鼻梁下绽放出一朵丰满的红嘴唇，皮肤光洁白净，没有一星半点斑痕黑点，身穿一件淡紫起黄色小花的缎子和服，脚下雪白的丝袜上套一双软底绣花红呢鞋，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浑身上下匀称和谐，端庄灵秀。

就在同时，千惠子也发现眼前这位中国留学生英俊轩朗，气概不俗，与她素日接触的本国男子比起来无一点娇柔做作之态，，多几分潇洒倜傥之姿，心里也暗暗想着：这才是真正汉唐文化熏陶出来的，毕竟不同些。

二者可谓是一见钟情，也是男才女貌，与一般的日本女子不同，眼前的这个日本女郎有着脱俗的气质，不拘小节，酷爱中国文学，这一点非常吸引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但也充分吸收西方文化且内心激进的皙子，后来皙子就成了千惠子的汉语老师。

千惠子是藤原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藤原家族是当时日本的一个巨大家族。在中国的武则天时代，藤原一夫就被日本天皇派来大唐学习大唐文化，后来他因为才学出众作为总绘图师绘制了一幅长安建筑图作为日本奈良的建筑图纸，使日本得以迁都奈良，开创了日本文化灿烂的奈良时代。也就在同年，藤原一夫与名门乔子小姐结婚，日本天皇还给他们送了婚礼，一时成了轰动京城的佳话。他们非常相爱也很幸福，但是三年后，一夫因为在长安的学业还没有结束，于是决定再次前往长安学习，乔子舍不得丈夫，盼他早日归来，夫妻团圆，她用重金雇了一个手艺极高的铁匠打造了一对雌雄腰刀，丈夫带了雄刀离开了妻子，再次来到大唐。

一夫来到唐朝后，认真钻研唐朝律法，终于完成了九万字的著作，准备请教当时的专家沈佺期，然而沈当时并不在京，而一夫回家心切，决定自己去找沈而不是等他回来。此时的季节是冬季，大雪封山，他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路上也没有遇到沈佺期，而这把腰刀也陪他留在了大唐的土地上。

而这把腰刀由杨度的朋友送给他，就在杨度与千惠子一起去赏樱花的时候杨度用这把腰刀救了千惠子，然后这把腰刀再次回到了藤原家族，这似乎也是在冥冥之中注定了皙子与千惠子之间要有一段不俗的烟缘，本来藤原家族欲以二十万两银子作为答谢，杨度拒收了，但是杨度想到黄兴他们革命急需用钱，他向藤原家族借了五万两并拿出两万支持革命，这也见得杨度的大义。

不知不觉中五年过去了，中国的朝政也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慈禧太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假装同意向西方学习实行宪政，这一直都是一个幌子，他们设立的宪政馆只是一个摆设而已，然而一直信仰宪政的宪政专家杨度并不知道这些情况，他甚至看到了中国走向富强的曙光，所以在清廷大赦他之后欣然的接受了宪政馆的工作，准备回国一展帝王之学的抱负。

正在他兴奋的打理好一切准备回国的时候他想起了千惠子，这个美丽大方、细心而又深深爱着他的日本女郎，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他，但是他也知道千惠子作为藤原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即使她愿意和他一起回国，她的家族使命也不允许她这样做。正在他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千惠子的外祖父藤原又给他绘制了一幅诱人的蓝图，藤原告诉他千惠子是真的爱上了他，舍不得他离开，希望他留下了继承藤原家族的家业，如果他想从政，藤原也会尽自己的能力支持，为他谋得官职，据他的才华，一定可以在日本政界做出一番大事业。

千惠子的眼泪，藤原的蓝图，准备回国的皙子的心迷乱了，直到梁启超的夫人对他轻柔的说：兄弟一腔热血不洒在自己的国土上，算什么中华好男儿！这才让皙子重新点燃内心的烈焰，决定立马回国，不告而别，因为他害怕自己再次迷乱。

哪知道事情并不如此，正在他准备登船的时候还是看到了来送行的千惠子，在一棵盛开的樱花树下摆起了日本的茶道并送上了一把与之前的雌雄腰刀一样的腰刀，原来是藤原专门为他打造的，并不是要把他还给他们的腰刀还给他。而杨度把千惠子最喜欢的自己写的也是准备送给她的《湖南少年歌》亲手送给了她。

千惠子轻轻的哼起了曾经杨度给她唱过的一曲乐府《上邪》：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曲古老的中国乐府，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从一个东瀛纤弱女子口中唱出，声调虽不够准确，旋律分外凄婉，真好比冬雷震震，夏雪霏霏，震天撼地，动人心魂，千惠子唱了一遍又一遍，如阳光三叠，如悲秋九事，直唱得杨度的五脏六腑都翻腾了起来，泪水再也不能控制，流湿了衣襟，流湿了膝边的榻榻米，泪眼模糊中美丽的千惠子与美丽的樱花树渐渐的重叠起来，再也分不清哪个是千惠子，哪个是樱花树了······

二十年后，他们相逢寒山寺，皙子虽不愿意向千惠子讲述他这二十多年来的落魄遭遇，但是千惠子还是能够感受得到这个不屈的灵魂已经饱受折磨。而千惠子自己嫁给了她的表哥，一个陆军军官，他们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她的丈夫也是一个中国文化的爱好者。

此次相逢千惠子给杨度带来了日本将要侵略中国的消息，这似乎又激起了自号虎陀禅师的杨度的济世之心。

读唐浩明《杨度》

于2016.12.21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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