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晖是在五年前,那所古老著名的高中的一个狭小而且拥挤的教室。当时我们都在等着换座位,我拿着书胡乱的翻着。你好,洁白纤细的手指按住了书页。我惊然抬头。我是刚转班过来的,她的笑容分外灿烂但是比较有收敛性的那种。我也笑了,缓缓伸出手去。
也许是因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主动会与人交往的人,以后几乎就没什么交往了。只是隐约听说她是副市长的女儿,似乎因此更增加了一种不屑和偏见,反而刻意的躲避了。那种可笑也是可贵的简单的意识,现在早已飞走,认可了太多的复杂,渐渐换上了漠然的可有可无的微笑,想来却很可怀念。
在那所教学质量闻名的高中,一点点不适宜的水草也会非常的引人注目。看小说,逛街,聊天,站在阳台上看太阳,时光在指缝间溜走,却在身上刻下了异数的标志。从来都是走的极端路线,这样的女孩,总能够让人注意吧?朋友却一天天的多起来了,老师拿着无可挑剔的试卷,看着把环球时报摊在桌子上一脸笑意的我,也只是商量口气的劝慰。一切都像童话那样完美温情。
这时她经常来找我了。挑剔,任性,怪癖,冷漠是朋友对她的评价,同时也怀疑为什么我会和她走的那么近。只是因为喜欢,或者,我们是同类人?但是她肆无忌惮的表现在脸上,而我,却深深的埋在内心,盖着微笑淡泊的被子。
就好像走到一个山谷,没有任何人,除了自己,大声的呼唤,只有回声。她就是我的回声。铿锵的,响亮的回声,微微有些刺耳,说着可笑天真意气自私的话。应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了。
现在还能够回忆起她说话的神态,睁着大眼睛好像对一切都感觉新奇的样子,但是拖长平淡的嗓音,有时却是有点爱娇的,非常可爱。事实上她是善良的,即使只是单单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神态,然而更深刻的知道她的冷漠和对别人的不屑只是因为过多的孤单和寂寞,渐渐的封闭了心窗。正如我的封闭有时候仅仅是因为自卑。想要通过别人的评价来肯定自己,然而却不知道是否应该真实的相信。
曾经有一段时间,疯狂的迷上了藏书,看的也非常多。大学两年半了,回忆起来还常常奇怪,恍惚的不真实的感觉。以前最大的愿望,上了大学,就可以每天都呆在图书馆了,书页扉扉翻转,细碎的脚步,空气不流通的书的腐朽的气息,都曾经深深的让我沉迷过。我俩总是嘻嘻呵呵的笑个不停,然后是毫无止境的憧憬……
经常一起去淘书。记忆比较深刻的,是买到天安门诗抄的那次。我们高兴的跳了起来就好像生命中最重要的愿望已经满足了,而且年龄定格,选择这样的庆祝方式。
现在的我,很少买书很少看书也很少谈书,偶尔翻着以前的一些笔记,那个为了一点点不平而疾呼的女孩在书页里微笑,永远不会回来的微笑,深深的怅惘,也许,只是因为没人陪我或者说自己所做的一切即使有一个遥远目的的约束却只是单纯的公式化的控制,没了情感的感化?
渐渐的在了一起许多的动作都相似了,可能自己是一个容易受到影响的人?十指叉开搁住下巴在惊讶的时候,受到伤害抬着眉毛不屑的时候,为什么你就不能够单纯的做做自己?唐把我的笔记扔在桌上。那时候只知道,知道个性是好的,特殊的,完满的。如果不能够克制影响,那就避开吧。于是慢慢的走远,现在回忆这样的念头也非常可笑的,常常用年幼或者许许多多的借口为自己寻找理由,但是那样的开脱,矫情的自己也觉得可怕。特立的想要维护自己,并不知道什么才是重要……
我们的圈子完全不会重叠,甚至没有交集。总是容易把一点点的影子都想的非常恐怖,好像一点点玄机都会影响自己的一生,太严重的臆想。
强烈的自我保护,同时身边有太多的朋友环绕,仅仅因为一句话……不久她就找了男友,另类前卫,口才非常好,但是偏激的。那时高三了吧。我们却没了学习的氛围,青春的美丽和奔放似乎转眼即逝,等,在很小的时候我们渴望长大,一步步的,总会有那么一天能够登上顶峰吧,即使漫长的看不到结局的可能。突然没了耐性,等着上大学,等着毕业,等着工作,等着自由,等着独立……就想那样提前的消耗。
只是偶尔一次和一个妹妹在走廊里走着,她笑着喊住了我,刘姐姐,你们结拜了都不请我吃饭。夕阳照射在刚擦过的玻璃窗上,反射着耀眼刺目的光芒,努力想要看到自己的表情,但是徒劳。我想我的笑容一定尴尬而且做作,一时意气的否定一个朋友,朋友那还是什么……那样南方的夕阳,总是难解的温情,她的手很柔,我们的话题支离破碎。
她渐渐的开始逃课,和男友一前一后的走出教室,低着头非常温顺的样子,偶尔抬头扑闪扑闪的眨着眼睛,却多了无辜的灿烂微笑的表情,以前的个性和意志都慢慢的磨损了。其实一直喜欢她的任性,年轻的女孩子,都有骄傲的权利吧……我们却慢慢的走近了,就好像那段冷战的岁月不曾存在过,或者说,我们都在尽力的压缩它,压到无形……她让我帮她对老师隐瞒,对家长隐瞒,我用最大的惊讶来对付所有的盘问,一次次的蒙混过去,可是时刻都在怀疑,这样,是否真的有意义……鼓吹的感情自由,然而自由是不是绝对的真空存在。没有人回答,我只是帮或者是害?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自己的事尚且意气用事,又如何能够要求她对别人的事情周到的负责?
甚至有人公开指责他们不应该恋爱。许许多多想来不可思议的事,都在我所认识的女孩身上发生?是不是女孩真的条理意识比较强,一定要控制自己所见到的一切?在主题班会上看到那个女孩义正言辞的指责,分析,劝导,带着所谓的善意的愿望,我回头向她望去,把她拉出教室。他激烈的争辩,突然感觉一切是如此的无趣,就连感情都必须交待……
我们的世界,就是这样,如果没有勇气,那么就做最不会触犯人的事,隐遁……
我只是不想拒绝一个人太多次。她咬住嘴唇静静的说,脸上恢复了很久以前的倔强,我喜欢的表情。
然而我什么都不想说。应该是天真吧,她的皮肤反光,静如水的美丽。
我们不停的转悠,转悠,很轻松,每时每刻甚至出去吃饭都会有朋友提到高考,感觉如此的压抑,真担心自己会承受不了因此疯掉。天中门前的那条鸿渐路安静而且干净,除了树,就是人,甚至可以闻到树叶的芳香,古老的,清淡的味道。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除了他,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了。
我重重的点头,应该是感动吧。
晚上回到宿舍,十二人聚居的地方。她们笑着问我出去说了些什么,然而对他们的评价却只是恶心。今天的表演很精采,室友刷着鞋子笑着说。好像与己无关的事情,除了给自己变相自信的安慰和枯燥生活的调剂就没了任何存在的意义?热气沸腾的宿舍总是容易气闷。阳台上晾着刚洗好的衣服,水滴有规律的敲打着地板,偶尔会反射在腿上。这样的秋天,还有着夏的余温,感觉实在奇怪。
对和错渐渐的模糊,我们做着自己或者扮演别人其实都只是一个人的事。可是往往以为有人密切的关注和评论。狭小可爱的自恋。
他们的桌子搬在了角落,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却更喜欢写字条了。我总是喜欢折成各种各样的形状,让同学一个个的传下去,奇怪他们没有厌烦,或者并没有当着我表现出厌烦?虚拟的快乐慢慢填满了空虚的心。还是经常有人劝我和他们断交,你不害怕受到影响吗?那样奇怪的理由,我也怀疑是不是许多人都要走谴责别人的时候才能够表现自己优秀完美的道德观?
他不在的时候我们总是在一起。我想我是很喜欢她的吧,那样率直没有心机的女孩,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被污染的空气,原始森林也未必纯正了。有次出去玩的时候我们傻傻的看着一些小而可爱的饰品,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我的钱包丢了,许多的证件和一个月的生活费还有该死的钥匙。对视着却突然有大笑的欲望,觉得自己可笑还是生活可笑,没有多想也没必要。她不会问,但是能够理解。和她在一起空气中总是飘着快乐的因子,不是方式和境遇的对比,只是感觉许多严重的事情其实并没必要那样的看重和牵挂吧。
他们不停争吵不停和好。任性,天真,率直,因为不够自信带来的危机感。她开始皱眉开始哭泣甚至想用离家出走来证明一些爱的份量。亲情,爱情……爸爸很讨厌我,他对我也不认真,她总是对我抱怨。试着帮忙沟通,用无辜恳切的语调说着讲着。现在想起来有点可笑,但是感觉自己很多时候都是站在旁边看着幕开幕落,却也特别的轻松,虽然容易对很多事和人失去希望。我应该只能是一个讲述最平淡的故事的人吧,没有新意的,老套得唯一的优点就是……真实。
我们很少提到明天。明天是什么,就是今天的重复吧,也许有一点改变,但不会太多,你还是可以看到过往的影子……后来,高考来了。
很久以前听到过一首歌,我被青春撞了一下腰,只是感觉非常轻快的,在路上听着广播脚步也会轻灵起来。然而高考代替了青春来到我们面前。我们的被选拔,有时也是一种公平,但更多的是残酷。
在那个夏天,我决定丢弃所有可笑的过往,回忆的时候,即使有宽容的微笑,也还有挑剔的眼神和残酷的剔除吧。我们被一点点的削弱渐渐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和自己的那堆朋友扎在一起,聚会,发泄,痛哭,大唱。渐渐的和她比较淡漠了。不写留言,我想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是会在一起的。她盯着我,笑着推开本子。
填写志愿的时候刻意避开武汉,哈尔滨,大连,西安,我找着这些遥远的城市的学校的可能性。我想是一种逃避吧,无论如何我的成绩是失败的,在一杆尺子下却还要用高兴来掩饰失落,这样的状态才是正常……他们都留在了武汉,包括她和他。
然而到了陌生的城市,在一个寒冷的晚上,自习回来却听到室友说她给我来过电话。那段时间刚搬宿舍吧,电话可以打进但无法拨出。很大的风,夹着雨滴,零零碎碎的,电话亭前很多的人,我犹豫着又回去宿舍。她却打来了。还是爱娇的可爱的声音,特有的声调,我可以想象她飞舞的眼神,就好像没有任何过去的人,从来都是空白的,单纯的一个女孩。
他们还在一起。和以前一样她的话语中会时刻出现那个名字,自然的流出的名字,带着心疼和骄傲的语气。她的兴奋和天真总是让人无法伤害,不忍心伤害。有时候总是怀疑,为什么还是有人讨厌她。
奇怪的是我们从来没有通过信,准确的说我接到过她的一封信,skin给她的地址,但是没有回信,它就像无数的过往一样被我轻易的尘封。我们总是电话联系,数着时间缓慢的移过去,说着平淡真情的话语。但是从来不说将来,只是有次提起喜欢大海,我们好像都还没看过海,很想听听海的声音,和你们俩在一起,她的声音突然落寞。
大二寒假回武昌她去接站,在车厢出口没有看到她。不停的转着,急着给其他朋友电话却还是不敢离开,旋转的观望人群却不小心的踩了她的脚。她留起了长发,他喜欢。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改变。我的怨气一扫而光,好像又回到从前的感觉。我们故意在人多的地方穿梭着,好像两年以前,我们旁若无人的笑着,做一回小孩子……时光从我们的衣缝中穿过但是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我们还是自己,自己而已……
和很多老友见面都有了无话可说的感觉,甚至不停的寻找话题来打破冷场,过去的爱好共同珍藏的青春的记忆我们却都以为只是属于自己了不愿意再和别人分享。她却是没有心机的,憎爱都写在脸上,不屑和推崇只是为了个人感觉。我想,这才是我喜欢她的理由,不用担心城府和作假,也没必要去猜测无谓无味的表情和暗藏机锋的话语。
我们的事情被他们家知道了。他们去调查了我爸爸的背景。这些人……她没有说下去,但是言语中没有任何的不满,我想,她是真的爱他了。这样脆弱的不能承受未来的年龄,如花的美丽,都给了一个人。
在一起的时光快乐而且恣意。回到离开很久的家乡,我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她细细的说着那许多的改变,鸿渐路上还是冷清而且幽静的,夏天凉飕飕的,冬天反而有了阳光的普射。然而那时正在下雪,走在已经不属于自己的校园,一点一滴都是影子在晃动。她笑着讲着这一年半来发生的一切,我们的红大衣在雪地上映出不明显的影子。
回到学校后我们的联系还是淡淡的,但是不担心消失。她对自己喜欢的人,从来都是完全推崇的,完整的好,我又是非常怀旧的人。然而这样的淡,即使突然中断,也不会有任何的痕迹和惊讶。
是在不久前接到飞飞的信才知道的。她淡淡的提到,询问式的,晖家里出事了吧?好像他们也分开了。事实上我和以前的朋友联系,一直是避开她的话题的,而且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对她是最了解的……老师在讲台上写着不规则的板书,许多同学在认真的笔记,偶尔会有一点点低微的讨论声。我坐在窗旁,暖气管还是装饰的躺着。很好的阳光,我伸出手去推开窗户,手背上立刻有了许多小小的光环,冬天了吧,校园里面却还是绿叶葱葱,四季变化几乎淡到没有。突然感觉很冷,就是冷,她的率性,真实,任性的片断在眼前轮回的播放……
下课后拨了skin的电话,才发现我是真的,真的很久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了……我的所谓的淡出,时刻的在准备被遗忘,也许是一种错误?确切的知道了一切,想起很久以前许多同学对我说的,让我转告她的话,那些话我已经遗忘,但是伤痕疼痛。我想着许许多多的开场白安慰,虚伪地无意中让她倾诉,可是拿着电话的手不停的冒汗。我想起了暑假看到的海,其实那样的平静的海,我们都以为那就是最美的浪漫,赤着脚笑着在沙滩上走。我想起了一首古老的歌,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我们天真的不得了……我想起了她皱着眉头不满的抱怨,刘姐姐,我要是能够漂亮一点多好。她的对人的率直,都只是把人当成单纯的个体,正如被爱,也只是因为自己的性格可爱,这样简单的猜测。然而复杂,会一点点的来冲毁她的道德观念和人生信念……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然而许多的故事都在不停的酝酿,发展,我们却无法控制。
没有勇气倾听或者安慰,而且,发现自己也遗失了她的号码。
你听海是不是在笑,笑我们天真的不得了……孟庭苇的声音婉转妩媚,歌唱消失的被欺骗被遗忘的爱情。床头放着她送给我的《张爱玲文集》,淡黄色的古老版本,可是因为爱惜淡淡的墨香不断。躺在床上放着音乐翻着书却毫无倦意,现在,正午,宿舍就我一个人,却还是气闷。我拉开被子,冷空气,其实也很舒服,除了开始的不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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