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汤

九十年代初，沈阳南京街上，冒出来一个红房子西餐厅，离我们办公楼不远。在那个年代，西餐是个什么概念？至少我身边的人，没有几个人知道，更没人品尝过。

南京街是沈阳的主干线，除了青年大街，就是她了。我们逛街，几乎有意无意就看见她，一幢很有欧式风格的房子。听说有很多外宾朋友在里面就餐，那个年代，管老外都尊称为外宾。我们几个同事就开玩笑说，什么时候咱也去开开洋荤，进里面体验一把。

这机会说来就来了。

单位广告部有个大陈，新拉了个楼盘广告，提成就干了不少钱，我们眼睛顿时亮了，开洋荤，就宰他了。

我们如愿以偿，进了红房子。里面的人都在座位上小声聊天，悄无声息般，跟我们想象的饭店完全不一样，没有人碰杯喝酒，也没有人高谈阔论。房屋的举架很高，很空旷，还不舍得点灯，光线有些昏暗。我们极不适应，有两个男同事免不了左顾右盼。

一个服务生很客气地把我们带到座位上，递上来两套点餐牌。

菜品里的东西，我们谁也没吃过，除了牛奶和咖啡，其它的都没听说过，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大陈也不好意思替我们做主，也呆头呆脑地看着我们。估计是那个服务生看明白了，为了不让我们这几个土老帽太尴尬，就直接给我们推荐，说今天牛排非常棒，要不几位尝一尝？

这给脸得接着，给台阶就得下，我们赶紧说，行行，每人来一份。

服务生又问，那几位，都要几分熟的？

一个男同事听了，就不乐意了，咋地，到你家吃个饭，还不给做熟了？当时就很豪气地说，我们不差钱，告诉厨师，做熟了吃。

服务生不急也不恼，连忙给解释，我们两个女的感到丢人，就对他说，你决定吧，你上啥样的，我们就吃啥样的。这话说的，直接给服务生整的无语了。他停顿几秒，又问我们还需要什么，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咖啡。他又问我们加不加糖。我们说随便随便，就是想赶紧把他打发走，我们好自己琢磨。可是他不走，又问我们：你们还点别的吗？

这时大陈坐不住了，接过了菜牌，手指菜牌第一页菜品，说这前六个，每样给来一份。菜牌上全是英文，大陈看不懂，但东北人，要的就是个排面，一下了就点了六个菜！

没用一会儿，餐具送上来了，随即端上来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扣个大罩子，打开来，托盘里面是六个小碗，服务员彬彬有礼地冲大陈道，这是您点的六碗汤。

原来排在第一页的菜品，不像一般饭店，都是硬菜，这里全是汤品。

服务员又客气地问我们，女士，先生，还需要喝点什么吗？

我们憋不住笑，齐声说道：喝汤！

这是我第一次吃西餐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