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记忆始于老城区树影斑驳的小巷,灰黑色的墙垣迸发着绿苔,横流的污水带走这路上时间的纹路。
三十年前,我的母亲曾在这里骑着老式的自行车,留着那个年代特有的叛逆,追逐着泛黄记忆里的青春。她穿着哥哥穿过的男式衬衫,帆布包里背着不及格的试卷与未完成的篇章,她牵着她的小伙伴们走街串巷,爬入别人家的菜园喂养流浪猫,回家帮着家里打酱油,倒垃圾。她或许有着,不,她一一定有着这个年纪敏感的思愁,她感伤树梢鸡蛋花的飘落,望着淋漓在窗边的雨水发愁。她心里一定装着某一个遥远的身影,卡通图案的小本子里记载着每一寸风的味道,每一滴时光的酸痛。她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将所有委屈,不甘与柔软藏匿在傲娇的面孔之下。那时的墙还是花白的,路还是平坦的,门前的树却早已撑天,这枝叶轻柔,干练,坚韧中略带羞涩。那是我的母亲,那是她青枝绿叶的季节。
多少年后,老式自行车的轮框变成了光亮的汽车轮胎。母亲换下哥哥的旧衬衫穿上了时尚的裙子,又换成工作服,孕妇装。。她与父亲结识,结婚生子,一切的一切,就在这斑驳的路上有条不紊地进行,在青枝绿叶的树下流淌。
三十多年后,另一个躁动的少年走过了同一斑树影。他与兄弟走街串巷,爬上围栏走入庭院用水弹枪互相射击,他翻过老人活动中心,占领了一张又一张桌球台。他偷偷躲进网吧打游戏,爬到假山上耀武扬威。黑色的运动背包里,装载着满腔的轻狂与未完成的篇章。黝黑狂妄的脸上,冲斥着梦与远方。如同他母亲一般,他知晓每一寸风的诗意,他认定秋叶之后,蕴藏着低回与爱。七月的烟雨迷蒙,是在哭诉离人的愁思。他会因时间的流逝而疼痛,他的心里也装着一个人,一首诗。而那门前的老树,却愈发青葱,那是属于我的青枝绿叶的季节。
而我的母亲呢?她从一个女孩成为了一位母亲。太多的流年冲斥了她的人生,以至于她已经不再为任何故事伤感。她成熟而理性,勤劳而精明。下雨的时候,那淋漓的雨痕,不是河流,不是眼泪,不是诗,而是提醒她,叮嘱儿子出门要带伞。
我曾问:“妈,那棵树真翠绿,应该刚栽下没多久吧?”
“不,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它已经在那儿了。它很老了。”
青枝绿叶的季节呵,可曾在,又可曾不在?
(潘逸伦,高一期中考的命题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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