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成辉先生，你愿意取张迪小姐为妻，将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顺境还是逆境，都愿意疼爱她、尊敬她、保护她？余生对她永远忠心不变吗？ ”主持人声音洪亮，激情高昂地问新郎。
“我愿意！”身穿西装的新郎，腼腆地答道。
“声音太小了，我都没听见，新娘肯定听不见。”主持人调侃道。
“我愿意！”这一声石破天惊。围观席处传出哄笑声一片。新郎一只手挠着后脑勺，傻兮兮地笑着。
主持人转身问新娘:“张迪女士，你愿意嫁给付成辉先生为妻，将来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顺境还是逆境，都愿意疼他爱他、关心他、支持他？对他忠诚不渝，不离不弃吗？ ”
“我愿意！”一身红装的新娘低头浅笑，羞涩地大答道。
八零年代的农村，还是那个“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婚礼年代，这样的婚礼简直太新潮。去掉了严肃的礼节规矩，只有轻松的欢乐开怀。
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在他们婚后第二年，就迎来第一个孩子出生，为幸福的家庭又添喜添福。
天有不测风云 ，恩爱的夫妻不知是否惹怒了上天的嫉妒，还是命运地捉弄。孩子长到快三岁都没开口说话，哭闹的声音也很小。
刚开始孩子小，也没有发现，到现在，同样大的孩子都会说话唱歌，到处跑了，他们的女儿还是脚不挨地，除了啊啊叫，连爸爸妈妈都不会叫。
一家人急了，从县城的医院到市里的医院，省里医院都跑遍了，大小医院都检查过了，最后确诊脑发育不全面，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全家一下子慌乱了，按当时的医疗水平，就是不治之症。孩子的将来也许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了。
在双方父母的催促下，只能计划二胎了。准备好检查资料，在计生办申请了二胎指标。整天抱着一个三岁大的孩子，备孕开始。
好在，两年后，果然如愿以偿。身怀六甲的张迪看着睡在加大号婴儿车的五岁女儿，
脸上露出一丝忧郁之色。眼看预产期将近，双方父母年岁大了，这么大的孩子该怎么办呢？
几天后的一天早上，疲惫的张迪一觉醒来，感觉好安静。突然，她发现没听见女儿“啊啊”的哭闹声，她连忙起床，到婴儿床一看，孩子的身体已经冰凉，小枕头上湿哒哒的一片，孩子的嘴角还有残留的泡沫。
孩子半夜癫痫发作，去世了。这几年，也有过几次癫痫发作，大都是白天，送到医院治疗一段时间就缓过来了。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在半夜，丈夫付成辉在值夜班，自己睡得太沉，没发现，孩子没挺过来。
听到张迪痛心的嚎啕大哭，公婆飞跑来，以为孕妇出了什么事。跑来一看，五岁的脑瘫孙女没了，脸色沉重地愣在当场。
半晌，公公才沉声说道:“走了也好，解脱了……”然后出门准备后事。
张迪的哭声更大了，不管孩子是残疾还是智障，那都是自己怀了十个月，又养了五年多的孩子。
婆婆的脸上还挂着泪水，扶着坐在地上的儿媳，劝说着:“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你也是他的妈妈。”
没有葬礼，没有棺木，几套寿衣一包，就埋在半山坡的一块地边上。
张迪郁郁寡欢，好多天都没有走出悲痛。可能是抑郁成疾，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早产一个月出生。还好，孩子一切健康。
付成辉请假半个月，照顾张迪。每天一早骑着摩托车去买菜，下午就在家陪张迪。有了宝宝的牵挂，张迪也慢慢放下了伤痛。
就在假期的最后两天，付成辉觉得父母照顾妻子坐月子也够辛苦的，骑自行车去城里买一次菜不容易，就定了一个冰箱，顺便打算一次买上几天的菜，放在冰箱。
他买好菜，哼着曲儿，一路心花怒放的往回赶。一辆大巴路边捡客，紧急制动，付成辉没有反应过来，直接撞了上去。脑部受伤，腿部骨折。
张迪还在坐月子，家中就遭此劫，心如刀割，以泪洗面。公公婆婆也都是泪眼婆娑，心急如焚。家里乱成一锅粥。
张迪让公婆好好照顾丈夫，说:“现在已经半个月了，自己能照顾自己。”
一个月后，丈夫出院了。但是，脑部手术和腿部手术一起做的。手术后，右边的腿却一直没有恢复功能。医生说不确定能不能恢复。康复情况 ，没有任何人能保证什么。
张迪每天给他按摩，热敷，送去康复科治疗，都没什么明显的效果。开始付成辉像霜打的茄子，整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到后来又变得越来越暴躁，拿起什么东西都往那只没有知觉的腿上砸。这可急坏了家人，这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顶梁柱。最可怕的是他的心随着他的腿一样麻木了。
那天，张迪实在忍无可忍，把孩子往婆婆怀了一扔，就劈头盖脸的骂他，骂他没责任心，父母年纪那么大，还让他们担心。孩子这么小，有什么资格自暴自弃。自己是个女人，肩膀只有这么宽，凭什么把所有的担子都扔给自己……
一顿臭骂后，付成辉嚎哭起来，压在心里的憋屈，想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
张迪拿纸巾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抱着他说:“不就是一条右腿吗？以后我就是你的右腿。更何况，医生说康复还是有希望的，只不过需要时间，咱们一起再努力一段时间，尽力能康复到什么样就什么样， 好吗？”他点头答应。
又花了半年时间的康复理疗，成辉的腿终于有了知觉，可以慢慢的走了，只是，整个右腿有点用不上力，稍不注意就会摔跤，为了安全起见，只能拄拐行走。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们用家里所有的积蓄，在镇上的街口开了一家便利店，既可以照看孩子上学，又能养家糊口。这一干就是很多年。
张迪三十八岁那年，腰部疼痛，每到晚上都难以入睡，，一天比一天严重。在镇上卫生所买的药，当时吃了有效，药一停，又犯了。
去了县中心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才知道是月子里没有养好，患上了类风湿关节炎。原来她的腿部关节和手上的关节，早在一年前就有疼痛感，有变形症状。只是她一直忍着疼痛，没有告诉任何人。
类风湿性关节炎号称不死的癌症，是治不好的，常年靠药物维持基本生活能力。
几十年过去了，孩子已经成家立业了，他们的便利店也停业了。她的双手变形，已经活动受限，连筷子都拿不稳了，腰腿变形，只能蹒跚行走。她对付成辉说:“老付，我这个样子，拖累你了。”
付成辉牵着她的手说:“年轻的时候，我拖累你，现在你拖累我，我们扯平了。以前，你愿意当我的脚，今后余生，我就是你的手。”
夫妻之间，哪有一帆风顺，哪有谁欠谁，能彼此搀扶到老就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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