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天黑得越来越早了。李老太太又看了一样客厅的那个挂钟,已经快七点了,儿子还没有回来。
她把们虚掩着,坐在餐桌前仔细听着楼道里的动静。听见楼道门打开又重重合上时发出“砰”的一声响,听着脚步声上楼到了二楼又继续向上的声音。
“不是,”她略微失望了一下,又继续凝神细听。终于,那脚步声到了二楼停下了,门被推开,穿着蓝色环卫服的儿子李刚走进来。
他四五十岁,和宽大的肩膀比起来头有点小,腿有点瘸。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咋才回来?不是五点就下班么?物业又让你们加班了?”她从锅里端出冒着热气的晚碗,“你要吃的山药丸子早就做好了。”
“没加班,”李刚洗了洗手坐下来,“我打扫的那个楼道又有人给我不少纸箱子,我去取回来放到地下室才上来。”说着,端过李老太太手里的碗大口吃起来。
李老太太坐在对面,用满是爱惜的眼神看着儿子。这个儿子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也是最让她心疼的。李刚生下来脑袋里长了个东西,脑子反应有点慢,做起事情一根筋。
别人扫楼道差不多就行了,干一会就去歇着了。他不行,非得把自己管的这几栋楼上上下下都扫的干干净净,还要四处捡废纸。
每天晚上下班了也不回家,各个垃圾箱转着捡纸箱子。他和自己一样,干起活来也很拼,要样。就是因为这个,她更心疼这个儿子。想着自己有一天走了剩下他一个人怎么办。思来想去觉得闺女最合适。
闺女女婿一个月挣好几万花也花不完,女婿也是没得说的好女婿。舍得给她花钱。大儿子听媳妇的,家里还有个儿子,看样子是指不上。她也就指望这个闺女能给二儿子养老。
李刚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山药丸子,便又去地下室收拾纸箱子了,她放心不下也跟着去了。
李老太太今年七十多岁了,身体瘦小却没有什么大毛病。因为李刚人实在,干活卖力气,打扫得楼道干干净净,住在楼里的人都对他不错,经常把纸箱子攒起来给他卖废品挣点零花,还把自己家不用的地下室给他们用。他们住的这栋楼是闺女给租的,没有地下室。
就着地下室昏黄的灯泡,一股发霉的味道,她和儿子开始整理堆满了的纸箱子。儿子用剪子剪开弄成一个个纸板,她再把这些纸板整齐地摞在一起捆起来。她也耍了个心眼,把那些书报纸张夹在纸箱子里面,这样能多卖点点钱。纸箱子5毛废纸才2毛一斤。
儿子看见了,撇了她一眼,说:“你看你就占这小便宜。”
她说:“我就占这小便宜了,别人也都这么干。你每天累死累活的,妈看着不心疼?再说了,你知道那收破烂的称准不准?还不让我们耍个奸滑了?”
儿子不吭声,他知道母亲心疼自己。他和别人拿一样的钱,却比别人干得多。社会就是这样,不是你能干就能挣,有时候耍点奸滑也不算啥。谁不这样?再说就是把那些废纸全塞进去也不过几块钱。他也不说啥了。
这时李老太太的电话响了。
“你干啥呢?”闺女的声音。
“和你哥收拾纸箱子呢。”她实话实说。
闺女不干了,电话里传来她那大嗓门:“这都几点了,你黑灯瞎火往出跑,摔一下咋办?我哥要弄你让他弄去,跟着忙啥么!”
她还没张嘴电话挂了,儿子的电话响了。别问,是闺女的,兴师问罪去了。
“妈要跟着来的。”儿子嘟囔着对电话。
我要来,你以为我愿意来?这么多箱子我不来就你那速度多会能干完?李老太腹诽。
就听见电话里一通说,儿子只是听着,最后挂了电话埋头剪纸箱子。
她知道,闺女担心她累着摔着。这点纸箱子在他们看来算不了什么,可是她和儿子不愿意花他们的钱,儿子虽然反应慢也是有骨气的。啥时候吃自己的还是硬气。只要她能动,就要自己做点啥。
把纸箱子收拾完,再抬到地下室。已经十一点了。她望着小区里的黑越越的楼房,窗口里透出灯光的窗口已经不多了。她和儿子走在安静的小路上,虽然疲惫却也轻松了许多,这么多纸壳子能买个百十来块钱呢。明天找那个带着弱智孩子的胖女人来收,因为自己的经历,她对这个胖女人有一种恻隐之心。
这个社会哪有公平?有的人轻轻闲闲拿着高工资,有的人忙来忙去挣那么可怜的一点钱,没有那么多公平。
她抬头望着天空,月亮还差一个边角就圆了。“老天不欺人,多会都是好人有好报,儿子勤快干活实在做人,终究老天会庇佑他的。”她在心里说。
八月十五快到了,月满人团圆,她心里的圆满就是这个儿子老了有人照顾,能够安享晚年,不至于到老了孤苦伶仃,那样她也能放心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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