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做一个女的。事业心太重,想法太多,一旦忙起来就像个男人一样刚硬,粗鲁。唯一能促使她说服自己是个女性的说法,大概是她的矛盾,远比别人多。
有一天她收到同事给她的几颗青梅。圆滚滚的青梅还是生涩的样子,清脆水灵的表皮还有一层细细的绒毛,看起来很是饱满。
她说谢谢。但随手放着。不知道要吃。
临走的时候记得把它放在便当包里。听它滚动起来扑灵扑灵的撞上包的边缘,甚是可爱。
她也就放着。不记得要吃。
等她某天结束了工作回家,看见空荡荡的房子,摆满了零碎的东西,自己去照了镜子,发现一片岁月的痕迹爬上她的脸。
她开始笑。她好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端详自己的脸。我是说端详——好像一个从未认识过自己的人一样,想要从这片岁月爬犁的田地里看出一点点关于收成的蛛丝马迹。
可是她没发现什么。没有收成。除了她脸上的毛孔因为长期烟熏又不保养因而特别不细腻以外,她没看到收成的痕迹。于是她很失望的放弃。
但她闻到了什么清香的味道。她这个人特别迟钝。迟钝到仿佛嗅觉味觉听觉视觉都不符合年龄一样的迟钝。但她还是闻到了。
于是她像一个孜孜不倦的警犬,仔细的搜寻每一个潜在的犯罪角落。
冰箱里有气味——但是是柠檬的味道,她太熟悉,才发现有被自己泡上的柠檬水孤零零的漂浮着几片柠檬,于是她倒出来;是新鲜的番茄,但仍旧不是她所想要寻找的气味,不过她发现自己归家太晚,几乎要忘了自己曾经打算拿来做零食的番茄被粗鲁的放置在保鲜袋里;是拆开的健达巧克力,也仍旧不是,那种香甜的可可味伴随着牛奶的香气一度让她爱不释口,不过也多得她忙,忙起来都不知道还有没拆包装的巧克力在冰箱等着自己。
都不是。不是。
于是她阖上冰箱门。看到了躺在桌子上的几颗青梅。
它们也算是孤零零。色泽不再饱满。褐黄色的表皮还生出了细细的褶皱。她伏下身,跪在地上,用力一嗅。
嗯。是这个味道。于是她高兴的坐在地上。好像是生在日本的妇人一样,端庄的坐在自己的脚上,一丝不苟。
她想,应该拿来煮酒。
那几颗无辜的孤零零的青梅,最终还是被兑上了高度数的白酒,一片惨淡的漂在碗里,像是尸体。
事实上她从来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个菜谱。但是她就突然想这么做。
然后她喝了一口。
那种难以言喻的气味让她咳嗽起来。
停下来之后,她开始笑。
那些岁月的耕种,终于在她的脸上种出了收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