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于31年前,公公去世于1年前。所以先生说,今后想叫声爸,都没人应了。
父亲与公公是炯然不同的人。
父亲做行政,深谙管理之道,一厂一家都被他经营地蒸蒸日上,有声有色。惜乎性格略失急躁,与母亲争吵时有,对儿女教育亦信奉棍头孝子之说。
记忆中,既有三尺戒板的畏惧,亦有娇宠膝下的恣意。但父亲为人极勤勉、极自律、极刚直、极明慧,也是日常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父亲英年早逝,有不甘更有不舍。仍记他在病床上嘱我照顾母弟,一遍一遍,泪眼相向。过往历历,虽隔多年,却不能忘,不敢忘,不忍忘。
我怕一忘,父亲在这世上就全无痕迹了。
公公则是另一种性格,温良恭俭,与世无争。先生家有严母,公公自觉做了慈父,护着三个儿女无微不至。工作上四十年教书,十五年图书馆,桃李天下,却坚不从政。之前读到对沈从文的评语“不折不从、亦慈亦让”,形容公公也是当得的。
公公暮年学书画,有小成。每逢春节,便为亲友代书对联,乐在其中,更为爷爷生平立传,为孟县祖宅做画,勾起一家老小的怀旧之情。
公公一病汹汹,沉疴不起。我在床前延医问药,亲侍起居,照料的是公公,心中又何尝不是弥补当年对父亲的遗憾!
可惜天意从来不遂人愿。
今夜中元,我与先生在路边烧纸,一路念叨,这辈子父女缘浅,下辈子还做您两位的女儿,儿媳也行。
叫一千声一万声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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