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与人

作者: 陌影浅曈明眸浅笑 | 来源:发表于2022-04-23 13:44 被阅读0次

            作为一只狗,它待在赵家已经有不短时间了,到底是从何时待在赵家,它自己也不记得了,它只知道,赵家人原本是不想养自己的,嫌照顾自己麻烦,嫌自己吃得多,让家里又要多一张嘴,哪怕自己其实光是喂几口残渣都已经可以活下来了。不过,它知道自己前一个主人倒是混得不错,每天都有不少人拎着东西来看他,而自己每天吃得饱饱的,肚子里全是肉,而且大家见了它都欢欢喜喜的,仿佛它带来了什么好事情。那时的赵家人也在时时上门的人之内,回回见到它的主人,点头哈腰的,像是它见到主人似的,而见到它,又摸又夸,仿佛十分喜欢它。可后来,那人成天收拾东西,似乎要去别的地方了,而且从他收拾的东西来看,似乎没打算带它走,毕竟全和它无关。有一回,它听到他跟别人说:“是啊,要调任了。这狗,我是带不上了,就想给它寻个好去处,当是全了这些年的情分。别人要杀要留,都是它的命。”再不久,赵家人就带了它回赵家,刚开始还好吃好喝的,有肉有饭,快比得上之前的日子了,可没过多久,就变天了,饭菜从荤素搭配变成残羹冷饭,从一日两餐变成有上顿没下顿,甚至只能靠外边的流浪的兄弟施舍施舍。它不服气,有天向着他们叫了几声,没想到,反倒挨了几脚。

           “麻烦死了,你说你当初弄它回来做甚?人都调走了,还能帮到咱家吗?”

           “你以为我想照看吗?还不是想着全个情面,说不定人家以后想到咱们,提携提携我们。”

           “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提携早提携了。”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提携?日子还长着。你可别把它弄死,指不定还有用处。”

            那天之后,它饿了好几天,之后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不是被踢就是挨骂,似乎因着自己给他们招来了什么祸事。它想跑,但不敢跑,万一外面比赵家更差呢?它不服气,还是想叫他们几声,可这世道,最容不下的就是不听话的东西。算了,待哪不是待着,受着吧,谁让你不是人,就该过这日子,它扒拉着长着霉的饭菜,听着苍蝇声,安慰着自己。

           在赵家呆了好些年了,它看着日升日落,月明月暗,看着赵家人从最初期待自己给他们带来好运的巴结的眼光变成冷冰冰的阴翳的眼神,仿佛自家人倒霉是因为养了自己……看来看去,只是看着。

           那天深夜,因为又挨了几天的饿,它彻底睡不下来,本想着爬去厨房看看能不能找着吃的,却在途中听到赵家屋内传来谈话声,它只好缩在一旁,不敢再动,免得有人走出来发现自己,又得挨打。

           “他家二儿子真病啦?”

           “可不是,疯疯癫癫的,成天嚷嚷着什么‘吃人不吃人’的,没个正理。”

           “真的假的?以前不还好好的吗?我记得他以前待过学堂的,还以为他们家要出个做官的。”

          “做什么官?都成疯子了,还做官。听何先生说,他这病难治,给他把脉时别提笑得多吓人。而且那陈老五说,他还不吃饭。你说,这能行吗?”

           “啊?那他哥倒是好心肠,还愿意给他治,也不嫌丢了脸面。”

           “切!好什么?不就做个样子!眼下不是要弄什么‘孝道’吗?现在给他弟治治病、送送饭,正好全个好名声,说不定有机会弄个官呢。”

           “哎,当年他家好像是有个妹子是吧?”

           “是啊,命短,早死了。记得不?那会他家里人哭得多伤心,可实际上,不就是因为觉着治病花钱,不舍得继续治下去嘛,觉着治好后有病根,以后大了不好找人家,干脆直接断了,痛痛快快哭一场、办一场,还能留下钱给两个男娃。”

           ……

            疯子?是那个高高瘦瘦、两个眼珠子都快突出来的男人吗?也是在今天晚上,当它坐在赵家门外时,一个瘦得可以看见骨架的男人从自己身旁走过,那人边走,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有什么好看的?不就要么像一块要么没有被咬过的饼,要么被咬过的饼而已,至于看那么久吗?它的眼神在那个缺了大半个角的月亮和一直看着天上的男人之间流转,只觉得莫名其妙。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我不见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见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发昏。”那人突然停住,盯着天上说道。

            他在说什么?是说这月亮吗?它看着念念有词的男人,不明所以,他可真怪,怪得很。

            突然,那人猛地转过头,他看着它,它看着他。他是要来踢我?它直直地看着那人,准备在他有所动作时随时逃跑。

           然而,那人忽然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急速走开,像是怕得很。

           原来他是个疯子,所以他是怕我吃它么,呵,还有人怕我?怪得很,怪得很。

          它用力敞开喉咙,朝天嘶吼了几声,它不知道为什么,它觉着,自己是要叫一叫了,叫一叫,叫一叫吧。

          “你这狗,大半夜的叫什么!”仿佛有几个脚的影子从它眼前略过,继而远去。

          它静静地躺下来了,静静地躺着,像是死了一般。

          缺了大半的月亮高挂着,冷冰冰地照着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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