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是个调皮的孩子。”他笑着告诉我,却比哭还难看。
28岁,多好的年纪呀,可他呢?却活得浑浑噩噩。我总认为,我和他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没有办法,他是我的亲人,那时我23岁,看着整天睡到大中午的哥哥,气不打一处来。
“你能不能上进一些?为什么这么堕落?”我说了他几次后自己都厌烦了,而那个装聋作哑的人,却依然无动于衷地刷着抖音。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对牛弹琴,我也明白了那句“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的真谛。
我曾心平气和地说:“哥,你能不能做一下我的榜样?”
“那你能不能不要向哥哥学习?”他蛮不讲理的反驳总能让我哑口无言。于是,我放弃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对我说:“吃完饭陪我去散散步吧。”我惊讶地抬头看他。只见他努力地抽了下嘴角,我想:许是装了心事吧。
晚饭后,我们出去散步了,我们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说话,我在等他开口,他在等我好奇地发问。可我们谁都没有先打破这沉默,这时,眼前出现了个烧烤摊,香味扑鼻而来,走了一段路,晚饭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这香气在这炽热的空气中格外浓烈。
“哥哥请你吃烧烤。”他豪气地指了指那香气飘来的小摊。
“我不饿,刚吃过晚饭,吃这干嘛呀?”我咽了咽口水,说着违心的话。
“好了,别勉强自己了,又不是在家里,你为什么老是要装得这么懂事呢?你就当成自己的家吧,反正你这个女儿做得比我这个儿子合格多了。”
“哈哈,没想到最懂我的居然是你。”我假装调侃到。
“妹妹,你应该城府深一些,什么都挂在脸上,太危险了,像一张白纸。”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认真。
他点了一瓶可乐,因为我不让点酒,像他这样身材管理失控的人,100斤不到的我定是不能把他抬回去的,而把他扔在路边也不道德,虽然我很想扔掉他,可是可乐他都喝醉了,开始吐真言了呢。
“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上进?明明笨得像只小乌龟,身体又不好,那么拼命干什么?”他突然发问。手里的鸡翅膀顿时不香了。
“因为我有梦想啊,哈哈。”我咬着翅根,口齿不清地打着哈哈,带着些许逃避。因为我不能告诉他,除了努力,我一无所有。我已经习惯了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我却不想一辈子都过这样的生活。
他笑了,笑得像个傻子,路边散步的人时不时地投来奇怪的眼神,我感觉特别丢脸。想要去捂他的嘴,可他却抬手擦了擦眼角,我停住了动作。
“哎呀,有点辣。”
“你是说这可乐?”我看着那串他只涂了甜酱的串,做出了合理的判断。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能给别人留一个台阶呢?你这样怎么混社会啊?”路灯使他的脸看起来有点红。
“我只是不给你台阶而已。”我小声地嘟囔着。
“年轻真好,梦倒是每天都在做,但是白天并不敢想了。”他突然转换了语调。
“那你曾经的梦想是什么?”我忍痛放下尚未啃完的翅膀,当起了树洞。
“不记得了。”他端起可乐,猛喝一口,呛红了脸。
“离开学校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只剩迷茫了,我知道这几年我是在混日子,我是在啃老,可我能怎么办啊……”
“你可以努力。”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没有努力过吗?你以为那么容易吗?”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可你每天沉迷于游戏、抖音,这样就过得很开心了吗?你看到你爸妈有多不容易了吗?”
“可是躲在里面会很轻松。”
“是啊,躲在避风港里,怎么会不轻松呢?真可惜,我没有避风港。”忽然有点后悔没有点酒了。
“对不起。”这三个字好像有点重。
“没关系,你不是把爸妈借给我了吗?没有人怪你,那是一场意外。”我尽量控制着语调。
“你逃避得够久了。”
“我甚至想过死!”他捏坏了可乐罐,把我吓了一跳。“可上帝他不愿意收我。”他趴在了桌上,只有肩膀在耸动着。
我又帮他取了一罐可乐,我知道,哥哥出过一场大车祸,险些失去了性命。我想我错了,我没有资格要求他,必须像我一样向往着远方,我想伸手去拍拍他,我确实这样做了。他抬起头,擦了擦眼泪:“你要记住梦想啊,坚守着它,哥哥现在起要努力生活了,也许有一天能成为你的榜样,过来,拉钩,今天的事得保密”我呆呆地伸出手去。
后来家里忽然冷清了许多,他很少能和我们一起吃饭,因为他开始创业了,具体做的什么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只知道他很忙,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风里来雨里去。
有一天,天气有点糟糕,我点了外卖,居然遇到了他。他没有敢看我的眼睛,也没有拜托我给个好评,他匆匆忙忙地将饭塞到了我的手里,落荒而逃。
明明在室内,我的眼眶却好像进了雨。
后来,我再不敢点外卖了,我怕万一,可是我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打电话给我,说刚发了工资,下午去给我买礼物,因为他找到了方向,他记起来梦想是什么了。
可我没有等来他的礼物,我也不知道他的梦想,因为上帝藏了一个恶作剧,他想好好活了,可上帝却收回了他的号码牌,除了耳边嘈杂的吵闹,声嘶力竭的哭泣声,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醒来时,听说他走了,我才发现,那不是梦。姨妈说,我高烧了两天了,不该想太多,他们只有我了。可我的大脑明明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耳边只回荡着一句话:“我找到方向了,妹妹,你信不信?我能成为你的榜样呢。”一滴泪也落不下来,周围只剩我努力的呼吸声和姨妈的祈祷:“知道你疼妹妹,那也别带她走,她身子弱,别吓她。”迷信的姨妈总是这样碎碎念。可这次我却能感受到他真的在身边。
上帝可真调皮,为何要带走不想离开的人呢?能不能把哥哥还给我呢?我并不喜欢这样的恶作剧。
那次车祸,谁都没有错,错的是结果。可是结果呢?时隔几年,你却还是以同样的方式带走了他。那又何必呢?让他这么多年在愧疚中生活着。我一直都假装一点都不难过,因为我相信那是天意,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他,可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他总是跟我说:“不要这么拼命了,好不好?”可是明明拼命的,是他,他拼了命地想要守护我,拼了命地想要在父母面前扮演一个堕落的形象,从而把更多的爱让给我。
可他却不知道,有些身份是改变不了的。当姨妈半夜悄悄哭泣的时候,我就懂了,他让不了这份爱,因为愧疚占据了大半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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