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约了周四见面。那时不曾意识到周四是感恩节。但是俩人的约定不会因为节日的缘故取消。娟本来说好带着她的小孙子提拉来见米苏。但是小提拉感冒了。为了安全起见,娟将小提拉交给五十九岁的妹妹托管,自己单独驱车三十多公里与米苏赴约。
她有一处小屋在米苏的对面。每次到她自己的小屋时,她都会先上米苏的小屋坐上一会。米苏总会给她煮上一杯咖啡,再配上一些点心。两个人边喝边聊,常聊得忘了时光。有时,过去了半天,娟才突然意识到竟然还未踏进自己的小屋。然而有什么关系呢?她如今之所以想要到这小屋来,多半是因为米苏在这里。这一天,就是米苏说自己想她了。于是她扔下一大家子,就往这小屋来。
每次来小屋,娟总是会给米苏带礼物。这次带的是日本的威士忌。之所以带酒,是前几次俩人聚在一起,不知怎的,都会喝上一点小酒。其实米苏很少喝酒,但是每次娟来,米苏总是想要喝上几口。有时带着酒上馆子去喝。有时就在自己的小屋做上几个小菜,俩人就喝将起来。小小的酒杯,一次次地碰,你一口,我一口,总是吃得颇有滋味。
这次,娟说要请米苏吃海鲜。她发现停车场边上竟然新开了一家海鲜馆,就对米苏说去那里尝尝鲜。但是俩人聊得兴奋,竟然觉得吃饭都是多余的。况且各种水果点心已将肚子填了半饱。俩人决定将这顿晚餐省略了。这正合米苏的心意。她平常在家本就是不吃晚餐的。 不过每次娟来,总会破例。
娟正好比米苏大二十岁。但是交流起来,俩人绝无隔阂。一来当然是娟的思想十分的前卫、开放、活跃。其次呢,米苏总是从三岁小孩到九十老人都能谈得来。娟的小孙子提拉就是米苏的小朋友。俩人的名字合到一起,就是提拉米苏。只消叫一声对方的名字,就会觉得甜蜜。本来,米苏还为提拉准备了好些甜点呢。提拉没来,就让他奶奶和米苏一起分享了。
娟大概是走得匆忙,临走时竟然拿错了钥匙,没能打开自己小屋的门。于是坐在米苏那里直聊到天色漆黑。米苏为了安慰娟,对娟说:“我请你去修脚。”
娟看着米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吃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修脚?”
“脚最辛苦了。你又那么爱运动,你的脚当然更辛苦了。所以要时常呵护犒劳自己的脚啊。”
“是啊,我的脚不但辛苦,还伤痕累累呢。”随后,娟就给米苏讲起了发生在自己脚上的故事。
她说:“那时很年轻,才四十多岁,”原来四十多岁在她心里竟然是年轻的。一如二十多年后的今天,人们看到她依然像是四十岁的样子。那时她在上海读EMBA的研究生。她原先学的是日语,但是EMBA外语的必考科目是英语。怎么办?她是班长。班长如果英语过不了关毕不了业,那同学作何感想?但身为国企高管的她每天工作日程的安排都极其繁忙,哪里能抽出时间去攻英语这道关呢?
正在这时,她的脚因为平足加上长期穿高跟鞋加上超负荷的行走,终于不堪重负,以至于只能卧床休息,并进行手术。她本来可以只做一种手术,但是她选择了足部有菌与无菌同时进行的三合一手术。因为她觉得这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并且心无旁骛地来学习英语。
随后,她一次性拔掉了十个脚指头的指甲,外翻部分手术,以及将足弓部的骨头敲断,再重新塑形从而改善她的平足问题。谁知后来因为伤口细菌感染,而导致不能做纱布缠足矫正。这显然是一次失败的手术。她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躺就是三个月。
她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将来还能不能正常走路,心想着,先把英语这块硬骨头啃了。于是请了一位英语老师,天天到病房给她补习英语。足足三个月。出院后,她轻轻松松通过了英语考试。当然,代价也十分惨重。她说她的脚不但没有变好变美,还因此变大了一码半。另外走路时间长了,也总是隐隐作痛。有时脚指甲会嵌进肉里去。所以她必须经常修脚。米苏请她修脚,竟然无巧不成书的最合她的心意。她只是担心,那修脚的师傅技术如何?好在这家店的师傅极擅长这项技术。这让娟十分开心。
米苏对娟说:“你刚刚的故事比悬梁刺股还励志。我必须将你的故事写下来。”
娟连连摆手:“写故事可以,但是千万学不得。太痛苦不说,万一残废了怎么办?”
洗完脚,米苏送娟去停车场。娟又开车将米苏送回。临走前,娟对米苏说:“星期天我还来看你。那天,我要在小屋住一晚。”
米苏知道,娟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很多人的故事都是从头开始的,而娟的故事竟然是从脚开始。且是这样的方式开始。这一点也不奇怪。从来,娟都是与众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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