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及其缺乏安全感的人。这体现在我小时候上托儿所。每天从床上醒来就开始酝酿情绪,拖拖拉拉的不愿洗漱。我妈看不过去拿一毛巾就往我脸上怼,搓的直到现在我脸还是松垮垮的。然后让我冲着她手上明晃晃的牙刷喊啊。
基本上前面铺垫的好,后面哭戏来的就特别自然。我从我妈摩托车上一下地就可以准确无比的哭出声来。然后周围群众都看热闹似的望着我和我妈,我妈一脸尴尬的取下摩托车帽,然后领着我嗖嗖的往托儿所里头走。一路上我当然是很得意的,心说这下大家伙都看你了,你好意思把我一人撂下吗?想着想着就不集中了,哭的也没那么逼真了。然后就那么一晃神,我妈就变魔术一样的没有了。剩我站在原地环顾左右,门口阿姨端着一铁杯盐水也让我喊啊,我咧开嘴就嚎啕大哭了。
我记得头几次我妈是躲在一个地方偷偷看我的,我一哭就把她给诈出来了,然后左哄右哄一番又红着脸和阿姨解释半天才走。于是我每次都还用这个伎俩,但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个时候给我最大帮助的是想飞,我记得我俩排队喝盐水的时候,他一脸刚毅走在前面,我梨花带雨的跟着。然后想飞回过头来看我,说你别哭了。我看到身边终于有观众了,于是马上卯足劲哭的更惨。然后想飞说:我妈也没了。
想飞当时在我看来就是个民族英雄,他从来不哭,每次他妈把他撂下,他都很潇洒的和他妈挥挥手就头也不回往里走。而我每天准时都要上演一出琼瑶。
从此我的世界走进了许多人,想飞,阿姨,其他托儿所小伙伴,我也没有再哭了。大人都很欣慰的夸我,其实他们不懂,我不哭是因为他们终究还是要离开的,有一种如同宿命一般的无力感将我彻底击垮,我不得不直面这一现实,这个就是他们所谓的长大。
后来让我体会更深的是失恋的时候。我开始明白有些东西是拼了命也无法求得的,有些想铭记的早已淡忘,有些莫名的情绪却会陪伴一生。
失恋的那个晚上我开始人生的第一次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钟表嗒嗒的走着,害怕马上就要天亮,委屈却又无法言说。脑海里面浮现的全是过去,难过的像当年那个左右环顾找妈妈不知所措的我。而这个妈妈再也没有回来过。
然后我意识到我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我开始害怕去亏欠任何一个身边的人。每当有人对我展现好意施加友好时,我都会诚惶诚恐的接下,并见缝插针的找补回去。
许多初次谋面的人觉得我客气,其实我只是觉得,如果某一天你也会消失,那么互不亏欠也许会让我内心更加的坦然一些。
可后来我才意识到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无法偿还的。甚至从你存在那一刻,它就存在在你的血液渗入你的骨髓里,从那一刻开始,你就注定无法偿还。
这个是让我感到恐慌及难过的最主要的方面,一方面我知道时间在走,一方面我也无从下手。而过分的是那些向你施加好意的人,他们从不向你索取什么,他们永远高高在上施以和蔼,然后将他们的一切需求让渡于你之后。
凭什么啊!凭什么对我这么好?对我好完了又消失离开丢下我一人?你们图什么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啊,大伙一起来一起走多好!你抢着把单结了说下次我来,下次呢?哪来的下次?
后来我才明白,这就是宿命啊。
你终将无法偿还,你终将留下巨大的遗憾。于是你把这一切,承载着代代的别离与深情,毫无保留的传递了下去,完成这浩荡的因果链中闪耀的一环。
这也许就是生命的意义?
除此外,我希望我是洒脱的,不受限制与约束的。我几乎没有太多的欲望,只想结交一些有意思的人,去一些有意思的地方。至于名利,不要也罢。
我必须时刻记得自己是个混蛋,这样才能让我不晃范儿,走哪都能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别混着混着突然觉得自己也挺美,然后和伪君子们同流合污了。
我这辈子估计和美与善无缘了,但我觉得还是可以努力往真上够一下的。我是真流氓,真流氓是不怕惹事和得罪人,这是我武器,我必须切记我是有使命的,这辈子势要打破一切崇高!
面子和朋友都是你的敌人。面子会让你不肯承认自身的错,而朋友会鼓励你加深自己的错。他们是一对王八蛋。
我生来吃软不吃硬,有时候举起手抡圆了要扇对方一耳光时候,对方扭头一瘪嘴说声对不起,就死活下不去手了。路上看见女孩哭心里比本人还难受恨不得人人搂怀里一顿抚慰。
还是心里软,得下狠心改。
这条路太长,走着走着就成了一个人,没人看着得留点心。也许走到头了也不知道我是谁,但我他妈必须得知道我不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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