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凛冽的寒风摇曳着路边的松柏,满天的乌云带给人阴郁压抑的感觉。塬上的乡亲们个个双手捧着一抔黄土,从村边的羊肠小径中鱼贯而出。
崔义楼一边扶着他的老伴杨润凤朝着村委会缓缓地走着,一边和同行的邻居崔明山唠着嗑。这个村里的后生正给他声情并茂地讲着自己去西安城的见闻。义楼老汉对那些繁华的市井生活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因为他的一儿一女都在那里工作,所以每次听别人讲起西安城,他都像是在聆听自己孩子的故事,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就渐渐泛起了笑容。
义楼老汉已经六十好几了,老伴今年也刚过了六十大寿,可惜生日那天只有孩子们的一通电话和过后让人捎回来的几千块钱。杨润凤把这些钱全部都用粗布裹了起来,压在窑后的柜子里。不选择存进信用社,是因为老伴俩都觉得信用社是个会吃钱的家伙,哪有在家里放着踏实?这件事是老两口生活了半辈子中为数不多达成的一致。
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到了村委会门口,映入眼帘的便是市农业局的扶贫人员搭建的简易帐篷,这些人在这里为乡亲们测量土壤的酸碱度,为农民们选择合适的经济作物。大家伙当然喜不自禁,所以蹿进地里刨土一个比一个快。本来义楼老汉自己去挖就绰绰有余了,但他老伴非要去外边透透气。没办法,老汉拗不过她,只好扶着腿脚有毛病的老伴,走十步歇五步地挪动到了地里,再迎着回来的乡亲们去村委会。
润凤被明山扶进了帐篷里凑热闹,而义楼独自蹲在门口,看着这几十年来从未厌倦的景色,点了一根卷烟,嘴里吐着一圈一圈的烟雾。
“义楼叔!”
老汉站了起来,扭头一瞅,看见了对门崔孝丰家的女子――崔晓芸,她正在那儿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哟哟,这不是芸芸娃么!大了大了,叔都快认不下了”,义楼老汉高兴地露出了黄牙,又说:“你这是回来看你爸妈呀,他们刚才往家走哩,你尽管……”
“叔,我这是跟着同事下乡来了,刚都把我爸我妈看了,他们回去给我装花馍了。”晓芸不紧不慢地回答着。
“对了……芸芸,你这几天见你明康哥没?”
“见了见了,他还让我下乡的时候给你和我姨带个好……哦,对了,我哥这几天给我说等他这几天提拔了,就回来看你们。”
“提了好,提了好,祖上就添光了,老头我脸上也有面啊!只要他好好干,回来不回来都无所谓……有我和他妈守着家呢。还有啊,让他回头把他妹敏惠照看着,这孩子上的学少,是我们亏欠了她,唉,现在在大城市做生意免不了被骗,这孩子单纯……芸芸,你去工作吧,叔不打扰你了,进去陪你姨了。”说罢,转身就又抽起了卷烟,驼着背,晃悠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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