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沼泽地上,雾更浓了,在一片迷雾当中,我只觉得一切景物都朝我冲来,而不是我向它们跑去。对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这种情形实在不好受。闸门、堤坝、河岸都纷纷通过雾气冲到我的面前,仿佛清清楚楚地在朝我大声吆喝,“一个偷了人家肉馅饼地孩子!抓住他!”牛群也冷不防地来到了我面前,睁大眼睛,鼻孔里喷着白气,嚷道:“小偷!”一头戴着白项圈的黑公牛,在我这不安地良心看来,活像个牧师,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于是我像他哭诉说:“我怕也没有办法,大爷!这个肉馅饼我也不是拿了自己吃的!”它听了这话才低下头来,鼻子里又喷出一股热气,把后腿一踢,尾巴一摆,走开了。
这时,他已经用最奇特的方式把碎肉往嗓子里送了——那哪是像吃,倒向一个人心急火燎地想把碎肉藏在什么地方。
他喉咙里咔哒一响,好像身体内部装着一架钟,马上就要报时了,
我平时经常看家里的一条大狗吃东西。如今我注意到这个人吃东西的样子跟那条狗实在很象。这个人用足力气一口等不得一口地咬着,跟那条狗根本没有什么两样。他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下去,快得不得了——说得更恰当一点,简直是飞快地一把接一把地往嘴里塞。他一边吃一边东张西望,仿佛四面八方会有人赶来把这块饼抢走一样。据我看,要是有谁跟他一块用餐,那他难免把那个人咬上一口。从这种种细节来看,他确实很像那条大狗。
乔被撵到厨房门口的台阶上去了,免得挡在簸箕前面碍事——姐姐每回在家里扫起地来总是劲头十足,因此早晚难免会把乔也扫进簸箕里去。
说完她就给我们分发面包,我们哪还像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家里用餐,倒像是两千名士兵在家里急行军。我们拿起碗橱上地一个大水罐,喝了几大口掺水地牛奶配面包,脸上显出一副惭愧的神情。
姐姐既然这么忙碌,带教堂去做礼拜自然也就非派代表去不可。乔平常穿着工作服,倒是个身体结实,具有铁匠本色的人,可是一穿上节日里的服装,他却更像一个打扮得相当整齐的稻草人。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没有一件合身,没有一件象是他自己的衣服,每件衣服都叫他感到不自在。圣诞节一到,教堂里一响起欢乐的钟声,他就穿上那一件赎罪的节日服装,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那神情真叫人难受。至于我,我总认为姐姐一定把我看作一个警察助产士在我出世那天所接收的小犯人,在我生下来之后就交给姐姐去处置,可以由着她无法无天任意处置。从我平时受到的教育来看,好像我是违反了宗教、理智和到的规定,强行降临到人世的。因此,乔和我一块上教堂的那种样子,在富有同情心的人眼里必然是一幅动人的景象。
分给我吃的全是带着鳞皮的鸡爪子和猪身上不清不楚的玩意,那些地方,就算猪活着的时候,也绝不会想夸耀。
孩子,要对一手带大你的人感恩。哈布尔太太摇了摇头,用忧伤的目光瞧着我,那神气仿佛料定了我不会有什么出息。
乔又舀了一些肉汁给我。
乔又舀了一些肉汁给我。
乔又舀了一些肉汁给我。
大嫂他一定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吧?麻烦?姐姐接口到,接着就絮絮叨叨把我不该患的种种可怕的毛病和晚上不好好睡觉的所有那些日子数说了一大遍,还说我曾经从哪些高的地方摔下来,又曾经滚到哪些低地方去,我还自作自受地给自己地身体造成了多大的损害,又说她哪天不是巴望着我快点进坟墓,但我却十分倔强,硬不肯去,等等。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双手紧紧抱住桌腿,双脚也夹住了他它。只见他刚喝下去就猛地跳起身来,连咳带呛,又蹦又跳地转了好几圈,身子还在不停的抽搐,样子十分可怕。“焦油!”舅舅是至高无上的权威,他不愿意再听这个词,也不愿意多谈这件事,他专横的把手一摆,表示不希望再说下去,只希望快拿些热水来,姐姐本来吃惊地正在思忖,连忙积极地四下张罗。
再吃点馅饼实在有益无害。我被吓得尖叫起来,不过。我至今也无法肯定我是当着大伙尖声喊叫的呢,还是只在心里暗声喊叫。我只记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住,非得逃走不可,于是放开桌腿往外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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