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屁屁

        有好几年的时间吧，很小很小的屁屁长成了很大很大的屁屁。

        还是大学时候的一个傍晚，天色很暗了，小区里的昏黄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这是学校对面的小区。小区临街的商铺灯火通明，绝大多数是小吃店，外面也摆满了小摊。学生们摩肩擦踵地穿行在这方圆百里仅有的一条小小“商业街”上。“商业街”的后面，斜贯小区有一条河，河旁有供人休憩的凉亭和石凳。     

        那天我买了几串烧烤，在凉亭里等着还在买麻辣烫的室友。左顾右盼的时候，发现有只棕黄色的猫正沿着河岸缓缓行来，也在左顾右盼。似乎是只成年猫了，但稍嫌瘦弱。也许是闻到了烧烤的香味。我把吃的放在旁边的石凳上，面朝向它蹲下来，伸出双手。那只猫停住脚步盯着我，似乎在思考有没有危险，几秒钟后便徐徐地朝我走来。

        见这情景我异常开心，仿佛自己拥有的不仅仅是烧烤，还有魔力。我轻轻地抚弄它，喂了它点吃的，便各自离开了。

        过不多久，还是在这个小区里，在河边护栏下，看见一个如同小老鼠般大的活体。是一只很小很小的猫，像是刚出生不久。灰色的皮毛，瘦削的身躯，偎在墙根下瑟瑟地发抖。最惹人注意的是被糊住睁不开的一只眼睛，另外一只则张得圆圆的。真的很小，于是我把她捧在手上带回了宿舍。

        带回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她洗澡。幸而那个时候是夏天，我们在太阳下毫无顾忌地把她放进温水里漂。无数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虱子浮在水面上。换了一盆水，又有无数只……洗完之后，她的那只眼睛还是睁不开，导致我一度认为她是不是有什么眼疾。周边寝室的同学都来围观，有人说，还是别留着了，这种猫肯定是被别人扔了不要的，说不定有什么病。我没理会，但也没带她去就医。就这样养着，慢慢慢慢地她就长大了，眼睛也能睁开了，明亮亮的。

        既然养了就要取个名字，一个室友不知道怎么想出来屁屁这个词，然后就被采用了。也并不觉得不雅，就这样一直叫着，所有的人也跟着我一起这样叫着。

        我不懂如何驯养，所以和屁屁之间并没有太多激荡人心的事情，比如像哪只小狗特别听话，还会帮你做什么事情之类的。给了她一个鞋盒，几块棉布，一个绒线球，甚至都没有猫沙。给她喂食的时候会叫叫她，偶尔会抱抱她，摸摸她。只是这样。

        日复一日，屁屁的体型越来越大。不胖不瘦，肚子柔柔的，很少有瘪的时候。

        屁屁是普通的家猫，长得并不算好看，不似波斯猫的洁白的毛色和宝石般的眼睛，也不像各种各样的什么折耳猫布偶猫等等有其独特可爱之处。很普通很普通的皮毛，也很普通很普通的眼睛。可我就是觉得她很好。难道这是母不嫌儿丑？

        长大后的她已经不方便养在宿舍，于是将她送到了朋友老家。那是在农村，有田野池塘，还有鸡鸭陪着她玩，终归是好很多的。

        长大后的她也开始不拘束起来。桌上有饭菜的时候，她会跳上去，嗅嗅。若是她想吃的，便迅速地叼起窜到墙角，毫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若是她不吃的，便慢悠悠地跳下桌，再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开。

        后来听朋友说，她晚上总是会跑出去。也不去寻的。因为也总是会跑回来。

        可是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跑出去，就再没回来过了。

        无生死，无音讯。

        听到这个消息，我并没有很伤心，也不焦躁，只是觉得。。。遗憾？失落？埋怨？似乎都不是。也许只是顺应。

        后来大四了，一个冬天，还是在那个小区里，还是在河岸边，又发现了一只小猫，和当年的屁屁一样的小。我把它带回去，也是放在鞋盒子里，给它喂水。可是她并没能像屁屁一样撑下来。我看着鞋盒里的已经不再动的小身体，腹部不再有轻微的起伏，没有了呼吸。

        是忘记了哭泣？还是原本我就不会因为这么一个生命的消失而哭泣？

        总之是没有表情，只知道心里充满了巨大的悲哀。

        再后来参加工作了。在街上走的时候，有时会看见一家小商店门前蹲着一只不大不小的猫有时在公园里会有小猫嬉闹。这样的时候就会想起这段和屁屁一起度过的日子。

        然而，到最后，我发现居然没有一张屁屁的照片能让我贴上来。

        对不起。我的屁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