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25日
今天七夕,还是有点难过。路过蛋糕房买了巧克力蛋糕,吃起来有点苦苦的味道。
和爸爸妈妈小弟通了电话,照例去问医生,并没有什么好的消息。
所有糟糕都接踵而至,这一年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每次哭都只能无声无息,不想再让自己哭了,这并不解决问题,我需要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街舞已追完,也许可以再看一遍。
突发奇想,搜了王一博舞蹈视频,看到了《无感》,是吸引力法则吗?为什么让我听到这一首歌,好像每一句都是为我写的?
得到很多以后你说不爱又离开,破碎的 刺痛的,被攻击被嘲笑挑衅,只看到部分的我就很喜欢,把我惯坏又来狠狠一踩。
只是很多年以前,我却做不到无感。
那时我还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面对整个世界的突然崩塌,无力招架,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如跌落地狱的深渊。可即便再痛,我也孤身一人熬到了柳暗花明。
你曾说过,再没有什么能让你恐惧退缩,可是现在你怕了吗?怕的!
不要轻易被情绪打败,没有事情过不去,是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无助的只是我的情绪,不是我的能力。
重复看了很多遍,眼泪流了一夜,好像积压许久的恐惧情绪,都随眼泪蒸发,我是一个新的自己。”
那段时间父亲病情很不稳定,之前的药断货了,换了几次药效果都不好。他每次打电话都带着小心:“医生说要再换种药,那药很贵,得自费……”我会平静温和地回一句“买啊,我给你转钱。”然后挂掉。
从不敢多说第二句,我管不住自己的情绪,难过从心口穿过喉咙聚到眼眶里,热辣滚烫,呛人得很。
尤其在外面见客户的时候,怕人寻问,总咽泪装欢。实在压抑不住的时候,就趁低头转账的功夫,把情绪收好。
那段时间我总想到从前,从前我被诊断出“绝症”的时候,从学校返回家,发现母亲不告而去,父亲出去耍牌了,我把自己锁进屋里大哭一场,他回来不知我怎么了,站在屋外扫地,不说一句话,我出来也没说一句话。他那时没有工作,没有钱,我不为难他。
他不知道,我从来不会让他为钱作难。
我会努力赚钱,也许我能把医院养到攻克癌症的一天。但是赚钱真的很难,尤其我现在,更难。
我也有努力,学各种专业知识,听各种培训,不断向前辈请教,尽一切可能提升自己,但是没什么成果。琳达说,我太急了。琳达是我现在的主管,她很尽心尽力地帮我,可我总让她失望。我也对自己失望,很失望!
那天七夕,我给自己买了个蛋糕过节。回到住所一边吃一边哭,太甜了,甜到发苦。不想让情绪蔓延,就去看人跳舞。我搜“王一博舞蹈”,跳出来《无感》。舞蹈很好,但歌把我唱哭了。
那段时间,我总想到从前,这首歌又把我拉回了从前。从前我也像现在这样难,面对流言,面对背叛,面对歧视和孤立,哪怕知道“命不久矣”(一年后发现误诊),我都没想过放弃自己。我甚至想过,在我走之前,我要守在马路边,看有没有人不小心需要我见义勇为,我可以换他一条命,不白活一场。
我好像对活着没有多少热爱,因而对死亡看得很开。可哪怕活得再生如不死,也没想过主动去死,总是要活到底的。没活到自己幸福终老,就感觉自己亏大了。
同样的,我觉得父亲如果现在走了也亏大了。他才五十出头,前半生没享过一点福。幼年丧母,老父腿瘸体弱,作为一个靠卖力为生的农民,实在艰难。说起来年轻时候上过战场,也是光荣负伤,但我爷爷胆子却很小,从不敢惹事,家里养了多年的看家大狗,因为太凶吓到了人,被打上门剥皮宰杀钉死在地上,哭得泪眼汪汪却不敢阻拦一下。这样的性子自然护不住崽,父亲小时候挨打受气过来的,十成十随了我爷。长大后学习虽好,因家穷也没上成大学。结婚后的日子,不说也罢,我父亲实在不是个适合结婚的人,他适合单过。可他才单过了两年,就把自己作出了肝癌,没治。
我们那有句老话,三十岁前看父敬子,三十岁后,看子敬父。我父亲没有享受过“看父敬子”,好容易等到他儿女三十了,他病了。
我现在都记得,那天他从医院回来,拎着一张片子进门就抹眼泪,说自己得了不好的病,我以为他又撒娇呢,一个感冒能出什么大问题。
恰恰却出了大问题。医生说,只有三个月了。
医生说,你们在县里治,就是以万为单位,去市里省里就是以十万为单位,去北京上海,就是以百万为单位,凭凭自己的家底,再看去哪儿治。
医生说,别抱太大希望,你们的目的应该是改善他的生存质量,尽可能延长他的生存时间。
我们从县里问到市里,从市里问到省里,最后问到上海。所有的医生都劝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我不能接受,他才五十出头!他还等着抱孙子呢,他贪图享受,才舍不得走。看吧,半年多了,他还能在院子里跳舞,骑摩托去山上兜风。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没生病,除了掉头发以及吃不好睡不好,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我又想到从前,从前我以为我快“没了”的时候,没想过再也看不到父母有多么难受,就觉得世上还有好多书没看完,我得抓紧看。高三别人都在头悬梁锥刺股,我在看闲书。轮到父亲这里,我却接受不了,书都看不进去了。
人真别扭,以前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死亡都不怕,现在什么都懂,却什么都怕。为什么呢?成年以前父母尚年轻,我只需要对自己负责,成年以后,便要对父母负责。说到底,人不怕死因为无牵挂,怕死因为责任未了。
我虽然喜欢胡思乱想,但却不喜欢回忆,也从不回头看,尤其那两年的经历,也许是怕自己情绪崩溃,总感觉一旦崩溃就不可收拾,会山崩海啸日月颠倒。可那段时间总是忆起过去,我不是会对伤害无感的人,我感觉反而十分灵敏,所以总会潜意识屏蔽那些伤心的记忆,不想便无感。
没想到因为听首歌从头想了一个遍,从头哭了一个遍。歌里说“没有事情过不去,过不去的只有情绪”。是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再想起还是会有情绪。
是哪个名人说过:“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亡,它们只是被活埋,并在未来以更加丑陋的方式涌现出来”,怎么表达呢?挖出来再哭一场?好像只能这样。
遇到悲伤,安慰没有用,建议也没有用,讲道理更没有用,哭才有用。
从那天开始,我允许自己想哭就哭,我愿意陪着自己一起哭。我告诉自己,有情绪就要及时发泄,过去没能发泄的,要找机会挖出来,再哭一哭,像“上坟”一样,定期哀悼,把陈年的悲伤缓缓泄掉。我想,总要给悲伤找一个出口,不然关在身体里久了,就变成了野兽。
王一博先生,感谢你这首歌,给我解压。愿你平安!我那时常做睡前感恩祈祷,以前都是为家人和自己,那天我加上了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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