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说32床的阿婆是个危险人物 会拔管 一定要好好看着 的确 她是个很精神的阿婆 看着大概60左右 一点都不像快90的人 说话虽然听不懂 但声音响亮 中气十足 她躁动的时候老师安慰她 说好好休息等病好了就可以回家了 那时我不了解情况 信了
因为实习的缘故 要做的操作不多 上班也没什么压力 有时老师让我看着患者以免拔管 我也就搬条凳子坐在床边 得空和阿婆聊两句 虽然阿婆讲的方言听不懂 但看着阿婆仔细的多听几遍还是能猜出一些
阿婆说她小时候读过三年书 识一些字 但只会认不会写 会写的只有自己的名字 是偶然发现阿婆识字 能读出床尾挂着的牌子“膀胱冲洗” 总觉得识字但不会讲普通话有些奇怪 出于好奇便聊了这些
阿婆有时清醒 有时只是看似清醒 问她几岁的时候如果回答错误 那后面的问题就回答得不着边际了 问她有几个孩子 她说只有一个儿子 问她为什么不肯盖被子 她说床上有很多小人 小人在被子上…… 她说她边上有一个黄色的手机 不知道放哪里去了 让我找找…… 我知道 她要手机是想打电话回家
后来得空时翻看了阿婆的病历 才知道 回家和继续生命 似乎并不能两全 我想如果她能明了 一定不愿意那样生活 在没有亲人陌生且无聊的重症监护病房 大家都忙着维持生命 请原谅不同的立场 监护仪上的心率血压呼吸的重要 有时 大家并无余力过多的照顾一些感受 开心或不开心 旁人口中 安慰的话说多了也就成了敷衍了
阿婆精神渐软 那晚夜班 她握着我的手想要借力起来 不管我说什么都固执得不愿松手 试了几次或许是累了才渐渐松开 若我见多了别离 或许不会因此难过 但那天 还是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阿婆走了 家人把她接出SICU 陪她走完了最后一程 我想阿婆定是欣慰的 在人生的最后一段 有家人陪伴 想她在另一个世界 也能骄傲得炫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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