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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万历朝鲜战争》
万历二十年五月十日,在小西行长、宗义智等人率领的日军第一军团登陆朝鲜釜山浦近一个月以后,大明朝廷收到了朝鲜国王发来的咨报,获悉了“倭船数百直犯釜山,焚烧房屋,势甚猖獗”(《明神宗实录》)的消息。
与朝鲜对大明的不信任一样,大明也对朝鲜充满了怀疑。壬辰倭乱爆发以后,很多不实的消息广泛传播于辽东,当时流传着这样一些谣言:朝鲜已经与日本勾结在了一起,想要入侵大明;朝鲜诡称被日军侵略,实际上却充当了日本入侵大明的向导;真正的朝鲜国王与朝鲜猛士已经逃进了北道避难,现在的朝鲜国王是日军让人伪装的。
六月十七日,继戴朝弁、史儒之后,广宁游击王守官、原任参将郭梦征带着 506 名明兵、 779 匹马,渡过鸭绿江,进入朝鲜义州城。随后,副总兵祖承训也带着 1319 名明兵、 1259 匹马渡江。
虽然李昖在面见明将时显得比较冷静,但是朝鲜群臣见到两名明将以后,情绪非常激动,他们大声喧哗,或让明军与朝鲜都元帅金命元合兵进讨日军,或说一切听从明将吩咐。
明朝朝廷此时尚未完全打消对朝鲜的怀疑,仍疑心朝鲜是在替日军做入侵大明的向导,并认为朝鲜国王也是日军派人假扮的。为此,兵部尚书石星奏请朝廷,派出指挥徐一贯、参将黄应旸、游击夏时进入朝鲜,查探实情。此外,明廷还专门派出了以前出使过朝鲜的黄仁宪和一个画师,来验证朝鲜国王的真假。
至七月,由辽东都司派入朝鲜的明军大约有 3500 人(《宣祖昭敬大王实录》),根本无法与日军相比。但明军副总兵祖承训自恃勇武,有与北方游牧民族作战的经历,因此很是轻视日军。据《宋经略书》记载,祖承训“善骑射,有胆略,初为李宁远(李成梁)家丁。时虏中有骁将,善用双刀,重各五十斤,长十尺,挥而突阵,众莫敢当。承训造双刀,长各十二尺,习用甚熟。然后与之相角,卒砍其臂,而生获以献。由此知名,累功为副总兵”。祖承训此人骁勇善战,曾与虏将单挑,将其砍伤并生擒,确实是一名难得的骁将,他也由此知名,难怪颇为自负。
无论是其他的朝鲜史料,还是日本史料,都提到日军在平壤城的守备非常松懈,甚至连城门都没有锁,祖承训是直接从七星门杀进去的。但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朝鲜人提供的假情报,使祖承训过于轻敌;受大雨影响,明军战马的马足陷入泥泞之中,发挥不出骑兵优势,且战马受日军面具的恐吓而失控,给明军骑兵制造了很大的混乱。最后,辽东骑兵无法完全施展战斗力,以致被日军用铁炮击退,收复平壤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祖承训战败后,建州女真部落酋长努尔哈赤派遣部下马三非前往北京朝贡。马三非替努尔哈赤向兵部尚书石星禀报,称努尔哈赤是忠勇好汉,麾下有三四万骑兵、四五万步兵,请求朝廷能够允许他进入朝鲜境内“征杀倭奴,报效皇朝”。据马三非所说,努尔哈赤这么做,是因为建州与朝鲜相邻,日军侵夺朝鲜之后必定进犯建州,因此想要先发制人。但石星考虑到“夷情叵测,心口难凭”,担心努尔哈赤别有所图,终究没有答应努尔哈赤提出的这一请求。
自祖承训在平壤败北以后,在王京的日军高层预料到明军大举增援朝鲜将是迟早的事情。此时日军面临的境况是,明军可能继续增兵进入朝鲜,但日军已经出现了兵粮不继的情况,后勤补给已经快要跟不上了。于是在八月上旬,侵朝日军总大将宇喜多秀家,会同石田三成、增田长盛、大谷吉继、前野长康、加藤光泰,以及丰臣秀吉派遣到朝鲜的上使黑田孝高,召集远征朝鲜的日本大名集中在王京开会,讨论下一步的战略,是为王京军议。
有理由相信,日军虽然在平壤之战中获胜,但通过与祖承训的交手,小西行长领略到了双方的实力差距,进一步动摇到了进取之心。这样的事实,可以反映出日本战国军队的脆弱,即便是在打了胜仗的情况下,也对明军大感畏惧,甚至动摇到了侵略明朝的念头。
九月,原先负责“经略”全罗道的小早川隆景、立花宗茂等人放弃了对全罗道的侵占,率军从全罗道的锦山撤出,调防到京畿道最前线的开城 [6] ,以及附近的临津镇、长湍、高阳。原先负责“经略”黄海道的黑田长政,也放弃了打下的黄海道首府海州,将兵力移动到靠近王京的黄海道白川城、平山城等。据日本学者池内宏考证,这两个举措,都是为了巩固王京的防卫。
小西行长在平壤之战后向丰臣秀吉劝谏远征大明不可行,日军在王京军议上出现退守釜山浦的议案,以及日军在王京军议后安排重兵巩固王京防线等种种现象,都已表明当时的战局发生了变化。日军一开始设想的“八道国割”,即每个大军团分别占据一个朝鲜分道的计划事实上已经失败了。
万历二十年,日军入侵朝鲜,这一年,沈惟敬已经近 60 岁了。明廷下令,能驱逐侵朝日军者,赏银万两,世袭伯爵,但无人应募。恰逢兵部尚书石星有一妾,其父袁茂和沈惟敬爱好相同,喜欢炼制丹药,两个人因此认识。有一天,袁茂到陈澹如家做客,沈惟敬也在。袁茂无意间对沈惟敬说了石星为日寇烦恼之事,以及朝廷承诺平倭后的回报。沈惟敬听了,认为建功立业的时机到了,于是将他了解到的日本知识在袁茂面前侃侃而谈,仿佛自己真的去过日本一样。袁茂听了感到很高兴,就将沈惟敬推荐给了石星。就这样,通过如此曲折的过程,石星与沈惟敬产生了交集。
小西行长同意和谈的原因归为四点,一是小西行长本来就无战争目的,一直想尽早结束战争;二是朝鲜军的不断骚扰,使日军疲于应付;三是日本陆军得不到水军支援,后勤补给随时有被切断的危险;四是日军士气低落。归根到底,日军当时已经很难有所进展。由于现实原因的逼迫,日军不得不与明朝进行和谈。
从小西行长提出的这些条件来看,这时候他显然已经完全放弃了入侵大明,他所追求的,是尽最大可能维持当前的战果,与明朝达成和议,建立起通商、朝贡关系,并与明朝划分朝鲜领土。
沈惟敬对李元翼说的,确实是他的真心话,他是假意与日军议和,达到牵制日军,使其不再西向的目的。从之后的发展来看,平壤日军在双方约定的 50 天内,确实遵循了与沈惟敬的协议,没有越过平壤西北 5.5 公里外的中立地带。沈惟敬与小西行长的会谈,的确起到了缓兵之计的作用,为明军之后调动大军进兵朝鲜争取到了时间。从结果上而言,沈惟敬完成了石星交代的任务。
壬辰倭乱爆发后,明朝承诺朝鲜会出兵救援,结果却迟迟未出动大军渡过鸭绿江,只是由兵部派沈惟敬进入朝鲜与日军假意议和进行牵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日军入侵朝鲜的同一年,在明朝的西北地区,发生了宁夏哱( bā )拜之乱。明朝为此调动大军讨伐宁夏叛军,耗时很久,故分身乏术,难以同时抽调大军团进入朝鲜作战。
随军出发的哱拜到了金城(今甘肃兰州)后,发现明朝各镇兵马的战斗力比他的家丁弱,于是逆反心理作祟,开始轻视明军。
谈判破裂后,叛军继续作乱,攻击宁夏镇城附近的官军驻地。叛军伪左副总兵哱承恩包围了官军驻守的玉泉营,游击傅坦拒绝投降,进行了防守。但是官军内部却发生内乱,千户陈继武抓住傅坦,投降了哱承恩。夺取玉泉后,哱承恩又围攻中卫、广武,参将熊国臣弃城逃匿。整个黄河以西地区在叛军作乱下相继沦陷,唯有叛军伪左参将土文秀攻打的平虏堡,因官军参将萧如薰坚守而始终未能攻克。
四月五日,官军发起冲锋,将叛军打得大败,不但夺取了叛军 100 多辆战车,还追击叛军,将其逼入河中,溺死的叛军士卒多得无法计数。延绥副总兵王通作战尤其卖力,他的家丁高益和另外两人乘胜追击,率先杀入北门,然而后继的榆林军兵却没有及时跟上。
总督魏学曾征讨叛军两月而未能成功,心里感到非常着急。有人建议引诱叛军伪总兵刘东旸、伪右副总兵许朝,离间他们与叛军谋主哱拜的关系,让刘、许二人立功赎罪,暗中授意他们杀死哱拜。魏学曾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就派家丁叶得新去见二人。但此时刘东旸、许朝与哱拜父子誓同生死,根本无法离间。魏学曾的这一谋划暴露后,叶得新被叛军抓住投入狱中,小腿也被打折了。
宁夏叛乱告平后,明朝终于免除了在宁夏、朝鲜两线作战的巨大隐患,可以倾力对付侵略朝鲜的日军。而在宁夏之乱中参与平叛的李如松、麻贵、董一元,都将陆续登上救援朝鲜的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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