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Loki坐在病床旁边那个家属坐的靠把椅上，把被西裤包裹的长腿翘到床沿边，手肘搁在那个蓝色的，充斥着酒精味道的医用床头柜上，用拇指和食指撑着自己的额头，发出轻微的呼声。
护士长动作轻柔地想把压在这个和他父亲长的不怎么相像的年轻人的手肘下的检查单抽出来，却还是惊动了他，男人睁眼，绿色的眼睛里一片清明，好像根本未曾陷入安稳的梦乡。
Loki扯扯嘴角，“你好，夫人，Odin Borson的检查结束了吗？”
“已经结束了，但他想去庭院里晒晒太阳，Sally便带他去了，”年纪已经不小的护士长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睡了，孩子，你父亲没什么大碍，回家歇息去吧。”
“多谢关心，夫人，”Loki状似乖巧地点头，露出个得体的笑容，“不过我得说，他不是我的父亲。”
他撂下这句话，便站起身，手插着裤兜，走出了病房。
护士长叹息地摇摇头。
这样的父子她在医院里看的多了，守在病床前的，往往是那个不怎么受父母偏爱的孩子。
他们百般纠结，内心抵触，还待在这里，靠着椅背打盹的原因，不过是为了向他们偏心的父母证明，他们同样值得被爱。
02
“亲爱的Sally，能帮我这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头子去拿个放大镜来吗？这些报纸上的字太小啦，噢，谢谢。”Odin伸出自己干枯颤抖的右手，想要接过递到跟前的金色边框的放大镜，看到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镜片里倒映出的面庞，手顿了顿，然后还是拿了过来。
“那么，当国王的感觉怎么样？”老人抖了抖报纸，拿起放大镜，开始仔细打量一则关于复仇者联盟的报道……噢，内战，挺有趣的，即使不需要他去挑拨，英灵殿的军队也永远不会缺乏新生力量＊。
“我不是第一次当国王，”那条新闻照样入了他的眼，Loki嗤笑一声，人类，“没有什么非你不可的，所谓王也不过如此，即使是你眼里该死在坚硬石头上的我，也能把握住阿斯加德的至高权柄，怎么，你把我叫来，就为了确认一下我一个冰霜巨人有没有把你的国家整垮？”
“呵。”Odin敷衍地笑笑。
Lokl恼火地望着他，Odin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奇怪地抬头，“怎么了？”
“你是真被感染了中庭那些可怜的老糊涂虫的病症了吗？”
“啊，你才是，看起来和那些老糊涂们不听人说话的儿女们差不多，”Odin眨眨眼，像个装傻的老无赖，“我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冰霜巨人——鉴于我自己的母亲同样是巨人。”
Loki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这不可能——
“这么惊讶吗？”Odin放下报纸，“你没认真上历史课？华纳神族，阿萨神族，巨人，本来出于同源……啊，是了，Thor会逃课去练习场，而你，永远更乐意待在图书馆里翻魔法书……”
“哈，你就永远看不起魔法——在你眼里，魔法就是哄人的小伎俩——”
“闭嘴！！！”Odin呵斥，“你能不能不插嘴！！”他把手拍在大腿上，像任何一个越老越固执且脾气见长的中庭老头。
Loki眨眨眼，耸肩，“听话从来不是我的特性。”
“我难道不懂魔法的奥妙吗？我难道不曾是有名的巫师吗？我和Frigga去念叨那些如尼魔文的时候，你还在Laufey肚子里连个蝌蚪都不是呢……我难道没有疑问过为什么你才是那个像我的小子吗？！”
“什么？”
Loki混乱地询问，过了一会儿，又眯起眼睛，“哈，你的把戏吗，众神之父，现在你衰落了，无力了，便想通过这些话来愚弄我，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唯你是从的蒙在鼓里的小棋子吗？”
Odin凝视着这个牙尖嘴利的年轻人充满讥讽和狠厉的绿眼睛，半晌，才悠悠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像我……然而你比Thor也聪慧不到哪去。”
“我都快回归生命之树了，骗你还有什么意思啊？”
03
“你处处防着我，老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恶作剧之神，哈！拿这么个名号糊弄我，把我完全变成一个笑话！”
“我可没教过你恶作剧……你的性子与生俱来。”
“你现在说什么不行？”
“况且，要是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在成年礼被授予神位之前跟你的神王闹翻。”
“你只会给自己的亲儿子办这么一场仪式，”Loki不无讽刺地说道，“你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你有个如何优秀的头生子，我怎么值得？”
“这在我的日程里，不管你信不信，”Odin不顾他那些刻薄的语言，“你和Thor同样生而为王——只不过我不大希望你成为下一个王。”
“你说的对，国王不过如此，”Odin将手交握，用拇指去抚摸他自己干裂的虎口，空空的手指让他晃神，他曾经用这只手描摹过Frigga的脸庞，同样也托起过他幼小的子嗣，还被无数臣服的敌人表示敬畏与服从地亲吻——然而现在，却会被报纸锋利的边缘划破，冒出血珠，“国王是需要很多缺点的。”
比如他的武断和好斗，去挑起战争，获得疆土；
比如他的自私和盲目，两次放过已经预见的威胁。
“我可能，还是对你太苛刻了。”
Odin又想起他如何用从他那瞎掉的眼睛里流出的血液去喂养那个蓝色的婴儿，希望他能同样地尝到智慧之泉的甘甜，变成个聪慧的诗人——在梦里，他就有如此这样一个胡闹却有趣的兄弟。
那时候他还年轻，以为喝了泉水，偷窥到未来，便无所畏惧，可以擅自修改。
他便与巨人结合，亲自创造了死亡女神，他便再不四处游荡，只守着他的王后，秉持一份忠贞不渝的爱情，然而预言还是如约而至，即使光明神从未出生，Frigga也不曾疯狂地让所有的生灵起誓——他却还是将一个霜巨人带回了他的家庭，给他取名，纪念他再不会相遇的兄弟。
这个蓝色的婴儿，是被他舍弃的故事的本身。
“噢，你知道吗，你已经是我的俘虏了，小家伙，”Odin脱下战袍，对躺在军营里的小东西眨眨眼，“你是我最小年纪的战俘。”
“boo~pa!”蓝色的小东西晃着手，对自己的好奇远甚于对Odin的话的重视，然后一口用还没长出乳牙的嘴巴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Odin沉吟了一下，“你是这么小的小不点，Loki，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让你成为我的兄弟？”
婴儿开始欢心地鼓掌。
“不不不，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个不年轻的神吹胡子瞪眼，“你休想占这个便宜——我知道了，你得成为我的儿子，”Odin走过去抱起那个小巨人，“这样就公平了，是不是？反正你总要给我惹麻烦的。”
婴儿歪着脑袋，好像在思考，过了半晌，瘪瘪嘴哭了起来，大概是饿了，但Odin却哈哈大笑，“反抗无效，Loki，反抗无效。”
他走过去把手指喂到小巨人口里，没长出牙齿的牙龈软软地嗑在他的手指上，Odin挑眉，“现在你是我的儿子了，你得听我的话。”
04
“苛刻？”Loki抱着手臂，简直要发笑，“你到这个时候还要去用这些词来遮掩你的丑陋与伪善？”他弯下腰来，像蛇一般在前王耳旁吐信，“我们到底谁更像怪物？”
Odin一把扼住了他的喉咙，Loki吃惊地挣扎，但出乎意料地，Odin的手臂却像钢铁一般难以撼动，又像生命之树的根枝，青筋爆出，一条条清晰可见。
Loki感受到在呼吸困难间，一道热流环绕着他的脖子，像Frigga曾用Thor打回来的狐狸的皮为他做成的围脖，又像是他曾戴过的锁链，沉重而滚烫——束缚的同时提供慰藉——
然后老人放手了，Loki跌落到草地上，惊疑不定地向后退去。
Odin漠然地打量着他，穿着可笑的蓝条纹病服，带着医用眼罩，却依旧显得那么冷漠和无情。
他一定是后悔没有弄死我。
Loki想到，便露出了笑容，他牙酸，胸中的气血还在翻涌——他把这些当做一种报复的快意——Odin已经没法再动他一根汗毛，他已经老到无力，老到可笑了。
但他又暗自心惊Odin剩余的气力——那濒临死亡的感觉让他后怕，于是极快地溜走了，他的身体变得虚幻，直到空气里再不见他的身影，直留下他的声音。
“你就在中庭等死吧，放心，你的国家我会看好的。”
Odin望着空气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眨眨眼睛，好像已经范了困，他再三打量了下报纸上的内容，没什么有意思的了，他便呼了口气，“我才不担心我的国家——你这方面还是挺擅长的，更何况现在你已经获得神格，Loki.”老人活动了一下颤抖的右手，他真是老了，而老人一天能干一件正事就可以了，他于是又陷入回忆，老人喜欢回忆，年轻的Frigga，拉着他的手跳舞，或者是Thor刚出生的情景——当他尿了他父亲一身时他就该知道这小子会带来多少让人头疼的事，还有那个蓝色的婴儿，在石头上，对他露出笑容，好像是终于等到了他的出现。
“Loki,”发出这个音后他顿了很久，报纸和那个金色边框的放大镜一起从他的膝盖上滑落了下去，在他睡着之前，他接着说，仿佛呓语：
“……my son.”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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