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img.haomeiwen.com/i3643977/7c198f9b876dc4f9.jpg)
又到了临行前收拾行李的环节。
提前很久就慢吞吞地把行李箱拖出来,零零碎碎地往里面丢东西:感冒药,日记本,充电宝,文件夹。等到它逐渐装满的时候,才很用力地告诉自己:
得走啦。
一。
在家的这些天,很确切地感受到,这座城市属于我的记忆越来越少了。
它原本就只有那么大,我涉足过的地方又少之又少。高中时下了晚自习去吃的街角的炸串店关了门,陪了我十年对的报亭大门紧锁窗台上落满了灰,就连我的电动车也已经是一副年迈的状态,跑得慢吞吞的。
包括父母,也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着。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经历,做梦梦见最亲近的亲人去世,然后在睡梦中压抑抽搐,直到哽咽到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才在恍惚间觉得重拾了一些希望。
从小到大我都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好女儿。严格的家庭教育和我的反叛在很长的时间里都在冲撞,直到今天依旧如此。曾经我会很用力地辩解和争吵去维护自己的立场,现在却逐渐学会了沉默。
因为人生真的太短。我怕再想起来全是悔意。
奶奶去世的那一年我读高一。参加完葬礼后我曾经反复在本子上写《后会无期》中的一句话:
“告别的时候一定要用力一点。因为多看的这一眼,可能是最后一眼,多说的这一句,可能是最后一句。"
在接下来的很多年里我都会想起隔着车窗跟我们招手的她的笑容。老房子逐渐驶出视野,当我们奔驰在宽阔的马路上时,我从未想过下次回来便是在葬礼上。
至今我还记得,她去世前几个月出院后住在我家,晚上我们带她下楼,带着小马扎,坐在超市前的公交站牌前看来来往往的灯光和车流。隔壁广场上有大码在跳广场舞,夏夜的风微微吹拂着,沁人心脾。
“老了就是不行啊,走几步路就累。”她说。
后来直到她自杀去世,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看到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书页上,才想起她这一生好像很少有踏出这个城市的时刻。
死。就是再也再也再也见不到了。
关于假期在老家度过的每一个晴天雨天,关于瓢泼的雨和温暖的阳光。那时的空气永远是流动的温暖,每一片雨后的土地都有醉人的芳香。她会拉开抽屉给我几块钱的零钱去买雪糕,会顶着大太阳去小伙伴家喊回打游戏如痴如醉的我。屋后的麦田是金黄色的波浪,崎岖的泥路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那时我坐着小小的板凳伏在桌子上一个一个地抄写单词,趴在窗口听雨中青蛙的鸣叫,夜晚的时候老人们坐在路灯下摇着蒲扇,讲着琐碎的或者渺远的故事。
那是最决绝的、悔意也难以消解的告别。
二。
一个悲观主义者总是能很轻易地一眼把事情看到底,然后在空气中嗅出诀别的意味。这种能力剥夺了很多享受当下快乐的权利,使愁绪弥漫了当下的每一个心境。
回家就是这样一件简单又复杂的事吧。离开的前几天每天晚上我都会拿出很多时间来跟他们聊天,一边泡着脚一边看着无脑的乡村电视剧,一边和我爸聊他在部队里的事,或是跟我妈聊出去玩的事。他们发现了我很多的小秘密,也知道我是决计不会按照别人命定的一生去走的那种孩子。
自有记忆开始,彼此陪伴的这几十年,是神的旨意,是缘分所在。
我抓不住时间,我也改变不了别人更难的是改变自己。很重感情却不会表达,只能对着空旷的房间流无用的眼泪。
“某天你回到家,气喘吁吁地爬上楼,站在门口平复呼吸,然后把钥匙插进门锁,轻轻地推开门。
那个满心欢喜地等着你回家见到你,在厨房乒铃乓啷忙碌着做饭,在温暖的橘黄色灯光下冲你笑,眼角有着些许皱纹的人已经不在了。
灰蒙蒙的屋子,阴沉沉的天气,关着的灯,没有一丝烟火气的冰冷的家 。你知道你还是站在这里,却只剩在心头繁茂的回忆。
到那时便是孤城浪子,便是世间浮萍。那根牵着风筝的线,断了,就再也接不上了。”
——于2018年1月30日
能一眼预知到包括自己在内的死亡,好像是悲观的硬朗,也像是苟延残喘。人世间的情感我难以给出一个精妙的恰当的分析,世俗的情怀和中庸的理想一直没有停止过斗争。我会变成淡定明了的中年人,终有一日不会再谈起任何闪光的词语。我会面对无常的人生和生死,在一场场离别中变得更加坚强有力。
那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我坚信。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