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农村,会有两个天然的遮羞布。一个是雪,一个是挂锄时节的苞米地。
挂锄,是春播后到秋收前短暂的农闲时节。房前屋后,树荫河边,便开始有了惬意而休闲。人们哄孩子,做针线,抽着旱烟唠家常,阵阵前仰后合的笑声。
铁青从不凑到女人堆里东家长西家短,她是闲不住的人。王家的传统由来已久,即使她那么看不上单眼,依然也没有改变这个家的生活规矩。无论多么难熬的岁月,杀年猪一直成为王家彰显这一年热腾腾的日子象征。这样的农闲,铁青还要钻一人多高的苞米地扯猪菜。
这个季节的庄稼一人多高了,进地要一直猫着腰,或者蹲着挪,一边挪一边把菜装进袋子里。即使没风,苞米叶子也会“哗啦哗啦”地响。因为蹲着,透过光秃秃的苞米杆底部,能隔着地清楚地看到好几垄的菜。
忽然被一声嚎叫吓了一跳,声音从何而来?她往前挪了两步,一个背影在左侧前方。铁青一眼就看出,那是单眼,从姿势上也能看出来他在干什么。原本,铁青并不稀管,两人分居多年,她不打听也知道他在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拽着袋子离开,忽然在哗哗的叶子声中又听见那个女人“哎呀哎呀”的叫声。铁青忽然觉得好笑,暗骂这娘们儿的夸张,猛然又十分好奇,这下边叫成这样的娘们儿是谁家的。铁青想看看什么人那么不长眼能看上单眼。她蹲着横挪几垄地,挪到单眼身后。苞米叶子声“哗哗”响,两个人又太投入。单眼的裤子褪到脚脖,铁青看见了他身边露出的两条腿。谁家娘们儿能这样杀猪般的嚎叫,这大片苞米还真是天然的屏障。这声音怎么如此瘆人却真的听不出是谁,可笑的是她至于喊成这样子吗?铁青看着单眼的屁股和他湿透了的背心,他吭吭哧哧倒像真在用力拱东西的猪。
“妈的,这两头猪。”铁青心里骂道,忽然又非常生气,“这么多地,你们专挑老娘扯菜的地方搞破鞋,这是埋汰了老娘的眼睛,让你们叫唤,我倒要看看这老母猪是谁!”铁青站了起来。
地上躺着的女人,正在眯着眼睛张着嘴叫唤,从眼缝里突然看见单眼身后的铁青,这回不用夸张,她瞪着眼睛“嗷”的一嗓子。
“咋这么快不行了?”单眼气喘吁吁地说道。
那女人说不出话来,只管张着嘴瞪着眼睛。
“哟呵!这咋这样了呢?”单眼笑嘻嘻喘着气说。
铁青个子小,她看不清那女人整张脸,仍然猜不出是谁,听见单眼不正经的腔调,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的光屁股上。
别说把单眼吓成什么样了,他从那女人头顶翻了过去,嘴里骂了一句后回头看时,见是铁青,一只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她,提上裤子钻出苞米地,从大豆地跑了。
这回地上的女人看清楚了。那女人真是吓蒙了,半天都没有改变姿势,惨白着脸不知如何是好。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铁匠老婆吗?你这山东婆子挺能叫唤啊!”铁青看着地上这张惊恐万分的脸。
那女人一骨碌爬起来,蹲在地上挪着,伸手去够裤子。
铁青一把把裤子扯在手里,“哎哎,等等!哈哈哈,你还用穿裤子啊,就这么走多凉快!”
“恁说啥嘞!麻溜给我嘞!”那女人依旧蹲着。
铁青一把把她推坐在地上,尖声尖气地笑道:“妈呀!你这说话动静挺好听的,咋叫唤时像杀猪一样啊,你说你叫唤个啥呀!”
那山东婆子早就耳闻单眼老婆厉害,是个打不服的女人。她怎么能干过单眼都治不了的铁青呢?就光着屁股蹲在地上,“大嫂子儿,恁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别呀!别管我叫大嫂,我跟你哥没关系。你不用跟我保证敢不敢了,你愿意跟他跟我没有关系。说话呢,你们今天算倒霉遇到我了。不过呢,你们要是遇到别人更磕碜。你说你个山东娘们儿,你至于叫唤成那样吗?我隔着好几垄地都能听见。我就是纳闷,想看看谁跟他一样没有眼睛。”
“可是,大哥说你不管他……”
“对呀,我是不管他,可你们为啥在这片地里搞啊?啊?”铁青声音高八度地嚷道。
铁青和单眼两个分居这些年,铁青也从来没指望单眼会守身如玉,守不守的跟她仿佛也没什么关系。说来,她本意也许不生气,可是,这样明明白白地撞见,她心里对单眼的那种厌恶,恶心,甚至鄙夷更加强烈到无法形容。这几天,看他恬不知耻得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每天悠哉悠哉地在眼前晃来晃去,愈加讨厌至极。铁青觉得,至少在她面前,至少应该无地自容,应该羞臊几天。
单眼到底有没有羞耻心,他被铁青抓个正着,难道真得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吗?他开始还真的不敢面对铁青,不管日子是怎么回事他也是当她是他的老婆。虽然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胡搞,他相信铁青不会没有耳闻。这样被直接撞见还是第一次。分居后,他是求过铁青的,怎奈那铁石心肠的名字也不是浪得虚名。
那天的事情过去后,本来也无地自容,可是单眼听铁匠老婆学了那天他走后的经过,铁青的话使他气不打一处来,又气又恨。他也终于看清了事实,知道铁青是真的不会回心转意了。任何一个女人看见丈夫这种事,都不会像她这样云淡风轻。你既然拿我不当回事儿,你为啥还他妈的搅了我的好事儿。那日那一脚还真是吓得不轻,也不想想那是什么紧要关头。你不在意我就他妈该无视躲开,还过来看看我身下是什么人?真是猖狂至极的女人?就他妈这么看不起我是吧?
玉秋的下巴被打了一巴掌,嘴角都出血了,肩膀也淤青了,腿还崴了一下。她两宿没有合眼,不光是疼。白天家里气氛阴沉,却也个干个的事,夜里她不敢闭眼睛,闭上眼睛就是两个撕扯的身影和她自己的喊声。
公公的手脖子被婆婆咬了,那一块肉差点被咬下来,青紫得像一个铁瓶盖,带着一圈牙齿。婆婆的头发不知掉了多少,脸上好几处淤青。两个人身体上的伤谁也看不见,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玉秋这几巴掌都疼了好几天,可是公公婆婆拼命地撕打了半天,可想而知是什么样,但却也都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雁丘(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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