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会想这样一个问题。
人是虚荣的,也是自私的,因为自私所以虚荣。但有时候人又总会为此内疚后悔,这是为什么?
有时候我们记得的事和记得的人,想起了,遇见了,又总会去假装不记得。
时隔七年,回到扎根了十年的老家,在异乡我时常想念那里,想念多了,就爱想象了,我想象着我会以怎样风光的姿态回去,想象着我会用什么样的话语和老乡畅谈,甚至是想象我那天要穿件什么好看的衣裳去……
就这样想象终于变成了现实,我并没有风光的姿态,也并没有和老乡畅谈,就算是穿了件好看的衣裳也只是有人多望了你几眼而已,仅此而已。
我会觉得有些难过,一切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就在这时有位年至古稀的爷爷拄着拐杖,慢哆哆的向我走来,直哆嗦的手里紧握的拐杖和身体一样摇晃。他走近仰起头望我,黝黑的皮肤上沟壑一样的皱纹都朝脑门子堆去,咧开嘴对我笑。
“好些年头没见喽,娃儿都长这么高了哇,这时间太快啊”。
我朝爷爷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话,他忽然拉着我的手,好似急迫的问我,“还记得我不,小时候你那么一点高我常逗你,带你去买冰棍”。说着用手抬起来比划一下,灰暗的眼睛里还亮闪闪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人干涸的眼里总不自主的流泪。
而我,那一瞬间第一反应是,"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应该的,你那会儿小哪能记得我这老头子"。爷爷依旧是堆着满脸的皱纹对着我笑,转身拄着拐杖走远了。
去记得其实是我转身走远了。
因为我看到这次爷爷笑着望我的时候,眼里是没有光的。我在想可能是那会儿起风了,干涸的眼睛里才会只剩下干涸,风可能起的有些大,我竟听到大风带来那个爷爷的声音"谁还会记得我们这些半入黄土的人呐,没人,没有人会记得你啦,老头子"。
风真大咳,大的吹到心里都是涩涩的。
当然,我是记得那位爷爷的,在外面我向无数人学到了装个叉啥的,我不记得你,你谁啊,我这么骄傲这么厉害我记得你谁啊,这样说该多酷啊,但我忘了这样的酷容易惹人哭,让自己迷失了心底里的那个自己。
人是虚荣的,也是自私的,因为自私所以虚荣。但有时候人又总会为此内疚后悔,这是为什么?我想可能是人会虚荣,会自私,但也会内疚,也会后悔,因为我们心底里是善良的,是傻里傻气的善良。
如今再次回到家乡,遇到了一位爷爷,他堆着满脸的皱纹笑着问我,"你小时候常爱去我家串门,你还记得不,你还记得你总爱和我外孙女打架吗,你还得你从我家楼梯上摔哭的那次吗,你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记得我总是在你家吃饭的时候去串门,记得每次打架时你总爱凶外孙女的样子,记得摔伤的那次你每天送我的两个鸡蛋,我还记得你。"我握住爷爷的手,半蹲下来笑着望着他说。
杨绛先生不是说老人的眼睛是干枯的,只会心上流泪吗?为什么我看到他的眼睛里也流了泪呢,可能再干涸的眼睛遇到善良和爱也会饱含热泪吧。
去记得
我永远都会记得这天,爷爷眼里带着光,脸上带着皱纹和老年斑笑着的模样,他跟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给我说了好多好多人生道理,教我怎样做个厉害的人,很幸运,那天和爷爷聊了这么久。不过有些遗憾的是,爷爷没有拄着拐杖,没有一直哆嗦着,因为我在也没见过那个我"不记得"的爷爷了。
我记得你,你也没有忘记我,我们分离后很少会相遇,但在彼此的回忆里因为你还记得我,我还没有忘记你,我们有了一段共同的回忆可以相互取暖,就已经很满足了。
不管是同学,还是曾经的朋友,不管是远房的亲戚还是远方的家乡,只要我们曾在彼此的世界里出现过,就要记得彼此美好的时光,在这个总是一路快速发展,一路快速遗忘的时代里,那些走得缓慢的人和抛弃在身后的家乡总是怕被遗忘,却总会被遗忘。
相忘于江湖,不如相互去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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