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

爷爷一直是我们家的主心骨。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弟弟哭着说，以后再也没有人帮我们出主意了。悲伤至极的弟弟，还一度哭晕厥了去。最近，爷爷经常出现的我的梦中。我想一定是他在天堂知道了我人生处于纠结状态，要以梦的形式对我进行指引，再一次帮我出出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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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我们家的文化人，写的一手好字。很骄傲的是我和爷爷是校友。在爷爷读书的那个年代，高县中学还叫“川南中学”，是原宜宾地区最早的三所省立高中之一，名气远超现在。在上个世纪40年代，爷爷能进川南中学读书，是非常了不起的。可见我们家族也是非常注重下代教育的。

爷爷中学毕业后去参了军，所以爷爷也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军人。退伍后，爷爷先是去了凉山支教，后来考虑到照顾家庭，又调配到了市公安局从事狱警工作。

爷爷是家里的大哥，长期以来爷爷的收入都是用来支持弟弟妹妹读书的，甚至和奶奶结婚以后，爷爷都还在资助五姑婆高中的学业，并帮扶幺爷爷进了军队。在物质匮乏的五六十年代，爷爷的两个兄弟，两个妹妹都是完成了高中学业的。本来五姑婆是考上了大学，但在体育课时从双杠上摔下来，严重伤及了脑部，后来只能退学回家医治。

听爷爷说我们家在县城的北门（俗名：老元店），也就是现在文江镇中华街附近。爷爷的爷爷从江西过来就一直居住于此，家门口有一颗很大的石榴树，开花的时候非常繁茂、非常漂亮。所以家人们常自豪地说自己居住在石榴花树下。而那时，我们家是自产自销的小作坊，靠织布、卖布为生。据说，奶奶的织布技艺是最好的。

60年代因为一些政治原因，曾祖父把家业交给自己的弟弟后，带着他的子孙迁到了乡下。到乡下后，因为全家人都不会干农活，种的庄稼总是没有收成，连养的猪都长不大。那个时候的家人在一定程度上很感谢后来的工分制。由于家里缺乏劳动力，再加上曾祖母瘫痪在床，一家七八口人要吃饭，爷爷不得不辞去狱警工作回乡照顾家庭。

因为爷爷有文化，回乡后还能在生产队、公社这些有个“一官半职”的，大大减轻了爷爷从事体力劳动的负担。后来实行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爷爷参加土地分配的时候，把好的土地都分给了别人，自己家里选了点山地，甚至都没有农田（家里没人会驾驭牛犁田）。爷爷的这个举动，一直以来使他很受村里人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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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个很有头脑的人。家里只靠种一点点山地是不能养家糊口的，爷爷便在顺路的地方搭了棚，开起了商店。而爷爷也很辛苦，每天早上都要骑着自行车进县城拿货，后来是我的爸爸接了爷爷拿货的班，爷爷才稍微轻松点。

爷爷是个很潇洒的人。他60多岁时召集我的伯伯和爸爸开会，说他和我奶奶从此不再干农活了，也不想着挣钱了。每年两兄弟一家承担300斤大米，菜他们喜欢哪家地里的菜就去哪家地摘。生活开支就靠他们的一点积蓄和爷爷每月的津贴（爷爷是军人又是狱警，60岁时民政局每月都给爷爷发津贴）。生病的支出就两兄弟平摊。爸爸和伯伯都很爽快地同意了爷爷的决定。

在爷爷人生末尾的这近20年里，爷爷每天要不就带着奶奶进城玩玩，要不就在家周围转转。尤其是2003年，家附近修建酒厂，爷爷和奶奶都成了监工了，每天都要去看工程进展；酒厂建成后，爷爷奶奶也爱在酒厂的公园散步，认识了很多很多酒厂的领导和工人。周围和爷爷年纪差不多的邻居都说爷爷是一个放得下、很潇洒的人，而他们80多岁了一样还在辛苦的干农活。爷爷回应他们的总是同样的话：你们这么拼命地干，也就是想给子孙多挣点。要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爷爷是个容易接受新思想的人。他原本是非常重男轻女的，因为这我妈妈受了很多苦。随着时间推移，爷爷学习了一些计划生育的政策，还有受城里亲戚们思想观念的影响。爷爷改变了他这一根深蒂固的观念，开始平等地对待孙儿、孙女们了。零食孙儿孙女们均等分配，压岁钱的数额孙儿孙女们也相同。最大的改变是鼓励孙女多读书、多接受教育。我考上大学，爷爷很高兴，奖励了我200元；我考上研究生，爷爷更高兴，奖励了我400元；研究生毕业那年，爷爷还一直鼓励我考博，说是要打通学业的任督二脉，还说考博成功后，要奖励我1200元。可是，考博这事我辜负了爷爷的期望，选择了早日走进社会。

爷爷是个倔强的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只要爷爷认定的事情，他就会全力以赴地执行，不管有多少人阻扰。爷爷的倔强有时让家人有点不敢靠近，而爷爷也从来不愿向家人坦露心境。爷爷在78岁的时候就有严重高血压、心肌缺血症状，家人都要求送医院疗养或者定期去医院检查。可是爷爷死活不同意，有时疼痛厉害他也不给家人说，长期向家人隐瞒病情，耽搁了治疗时间，使病情随时间推移加重。2013年12月20日，爷爷胸口痛的实在厉害，才勉强同意家人送他去医院医治。在医院期间，爷爷一直精神很好，不管病痛怎么折磨，他都从没有过呻吟声。看到爷爷的状态，我一直以为他会很快好起来回家过年的，可是12月25日下午18:35分爷爷因心肌梗死离开了我们。医生和家人都认为，要不是爷爷倔强的性格，不愿治疗，长期隐瞒病情，他一定会多活些年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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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会拉二胡，口技也很好。记得小时候，每年的夏天我们都过得特别的愉快。因为夏天天气热，村民们都不会睡很早，而我们全家人也喜欢泡壶茶在院坝乘凉。这时，爷爷就会拿出他的二胡拉曲子，奶奶就会在一旁唱歌。我接触到的第一首歌曲就是爷爷拉二胡、奶奶唱的《大海航行靠舵手》。后来，爷爷的二胡弦断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换弦。爷爷就用口技给我们吹曲子，听着听着我便跟着模仿，没多久自己也就学会了吹口技。可妈妈说我是女孩子，整天吹吹嘘嘘的给人印象不好，后来也就没有再练习，现在也就不会了。

爷爷会剪纸，而且技艺高超。每年过年剪的窗花图案，真的是漂亮至极。那些花、鸟、虫、鱼贴在窗户上简直栩栩如生。那个时候，农村有嫁、娶的喜事，他们都会来找爷爷帮忙剪纸。我记得爷爷剪的喜字有正方形的、菱形的、圆形的、椭圆形的，而且喜字周围还会配有鸳鸯、喜鹊、兰花。这些都是用一张红纸剪出的一个整体，不是分别剪了再粘在一起的。爷爷的这门手艺，可惜我们子孙都没有继承，不得不说是一大遗憾。否则，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一个民间艺术家呢。

爷爷爱看小说，尤其是武侠小说。爷爷的空闲时间都用在看小说上了，奶奶也总是责怪爷爷花钱买小说，而且不帮她料理家务。那个时候我们家没有电视，第一台彩色电视机是97年买的。晚上的消遣就是听爷爷绘声绘色地讲小说情节，一讲到高潮处，爷爷会情不自禁地起身，给我们比划几招。每一个人物出现时，我总是插嘴打断问：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的武功有多高？爷爷虽不高兴，但还是会一一回答我的问题。记得我看的第一本小说《水浒传》，是在9岁那年从爷爷的书柜里偷的。2013年12月爷爷去世后，家人整理他的遗物，我便收藏了爷爷的全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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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爷爷离开我们近三年了。他的音容笑貌全印记在我的脑海里，爷爷也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中，使我觉得他从未离去。写这篇文章，一是纪念我的爷爷；二是要告诉经常帮我们出主意的爷爷，我已经可以独立判断、独立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