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三月

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人到中年》，潘虹在剧中饰演一名医生，我记得一个镜头是她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前，拿起一个烧饼咬了一口，一边干咽，一边默默流下泪来。整部电影我只记得这个画面。

这部电影在当年口碑很好，只是我没看出哪里好。但不知为什么，电影名字，以及潘虹流泪吃烧饼的画面我记了三十多年。

今年除夕夜，爸爸发烧。初一车子被追尾。三月时，在妈妈忌日的前一天，爸爸突发急症住了院。出院那天，我推着他从医院往住处走，路两旁紫荆花开，刺桐树盛，我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对老爸说话，一身疲惫而不能停歇，前路渺渺，往事不堪，我也已到中年。

有时一些久远的事会翻涌到眼前，譬如，妈妈在南岗的一家商店给我买过的那条鲜黄色嵌着紫色侧裤线的喇叭裤。我隔着柜台玻璃一眼就看上了，可妈妈没舍得买。回家后我一直沮丧，直到第二天看到它出现在我眼前。妈妈到底是去买了回来，还对我说，原来是四块钱一条，不贵，那天听成十四块了。

后来我看到一部电视剧，女主有些任性，对妈妈说了些过分的话，她在得知妈妈身患绝症后在卫生间对着镜子扇自己耳光，话外音说“世上所有子女都没有流泪的资格，她们都太厚脸皮了”。

嗯，是太厚脸皮了。我迎着三月的风，推着风烛残年的爸爸，想着过世一年的妈妈，说不出的伤痛心碎。

三月乍暖还寒。虽枝生暖意，却风中藏刀，在孕育生机之时，也在断绝生机。

恨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