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丘隽
北方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的大地,虽然听不到呼啸的寒风,追寻不了雪的足迹,然而同样带给我无限欢愉。北方的冬天和南方不太一样,南方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冬天,多靠烧柴烤火来取暖,记忆中我在南方的冬天从没有忘记过烤火。
几块砖头上放着一个废旧的大铁锅,火舌在干柴烧裂的噼啪声中欢欣跳动,椅背上那条侵湿的棉裤冒着热气,火光颤动中是几张孩子的脸,老爷熏黄的手指间烟卷被一块赤红木炭点燃,糍粑在乌黑的火钳上慢慢鼓起,火星升腾欲要逃出被熏黑的屋顶,却在半空中熄灭晃晃悠悠的落在我的头发上。幺叔从蜂窝煤炉上提起那沸腾的水壶,柑橘罐头瓶的茶杯底,茶叶不停向上窜,他走过来问我和两个堂妹:“你们的寒假作业都快忘记了吧?” 堂妹和我都各自争先恐后的回答:“我做完了10页”,“我做了12页” 。我最后略显骄傲的回答:“我做完18页了” 。 他的茶杯在手里来回滚动,“听说你上次替你妹妹考试都还没有及格”?幺叔问到。他深邃的眼睛望着我,我面色羞愧,沉默了半晌,然后他又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又要考我们算数,我的两个堂妹都会心算,而我得需要掰手指才算得过来,超过十个手指的算数问题基本在我这就是个坎儿了。我开始厌烦他那些个没完的问题,我望着屋檐下挂着一条条长长的冰凌,跑了出去。
远远望去那一溜齐的砖瓦屋,家家户户的屋顶都冒着白烟,我的靴子里时常垫着厚厚的稻草,踩在足以过膝的雪地上咯吱作响,靴口灌满了冰凉的雪花,我拿着竹竿敲打别人屋檐下的冰凌,冰凌掉在地上碎成几节,装在口袋里撒腿就跑。我躲在门框瞧见大胡子正坐在火堆旁,一手拿着酒杯,咕噜噜吞了一口白酒,一手操起筷子从火堆上黝黑的旧铝锅里夹起一片白菜往嘴里送,烫到他直吐舌头,我却暗地里几乎笑出了声。我过去看着他那锅翻腾着的肉煮白菜,他看着我问要不要吃一点?他转身迈向厨柜给我取筷子,我趁机掏出口袋里的冰凌放在那锅美味里。
阿诵的媳妇是个矮胖的圆脸,她早晨起来推开门看见茫茫白雪,雀跃的说了句:“哇,下雪啦”!这是我经过她家门口,听到她最开心的一句话。又是一年的冬天,她离开了阿诵。阿诵骑着他的自行车驮着几岁大的女儿到处寻她,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大概风雪中无数的脚印被大雪掩盖以后,后来阿诵精神失常了。又一年,春。他的女儿亦不幸夭折。他现在依然住在那家冷清的旧砖瓦屋里,从前那种能够往外冒百烟砖瓦屋也仅剩这一间了。
冬天,学校里就更是寒冷了。教室的墙壁犹如冰冷的地窖,寒风呼啸吹着玻璃窗子几乎要破裂一般,屋顶的瓦片好似要被掀开一样,也不知道是谁说跺脚可以使身体发热,于是上课时起初就是一片跺脚声。有时我也巴不得老师用尺子打我手心,那样会感觉到手心发热,虽然后来才明白麻和热的感觉是两种不同体验。有的同学会预备一个火炉子放在课桌下,火炉子都是从家里带过来,炉子里填装着锯沫、稻谷壳,这南方的冬天,这是御寒的绝好宝器,好比现在的暖手袋。我从来没有用过火炉,每当看见有同学提着火炉走在路上的时候,我就想起家里的老奶奶,她几乎整天都是抱着火炉,泡沫胶做成布鞋底子,放在炉子上显然不太经得住。
北方的雪依然不倦怠的飘零,在南方的家是否还有一堆燃起的柴火?可真让人怀念啊!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