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想起了阮籍的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阮籍和当炉沽酒的女邻居的故事。
阮籍有一个卖酒的女邻居,长得特别妩媚动人,阮籍非常喜欢。遗憾的是女邻居早已嫁为人妇,于是,阮籍就经常叫上好朋友王戎去女邻居那里买酒喝。
阮籍每次去女邻居那里喝酒,都会喝得烂醉,然后若无其事地躺在女邻居旁边睡着。女邻居的丈夫一开始对阮籍的行为非常怀疑,觉得阮籍对自己的妻子另有所图,于是就悄悄地暗中观察。
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女邻居的丈夫发现阮籍只是喜欢来他家喝酒,然后喝醉后躺在他妻子旁边睡觉,除此外,并没有任何坏心思,后来,也就不再怀疑阮籍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对男人来说,婚姻并不会妨碍男人对美女的喜欢和追求。可是,对阮籍来说,他要的并不是对美的占有。深情,可以是表白,也可以是一种孤独的自我完成。
喜欢的人,只要能经常见到,或只要对方存在过,就已经把一段缠绵的爱完成在了深情的孤独中。
而对于一个已婚的女人来说,有这样一位喜欢自己却又“发乎情,止乎礼”的男人醉卧于自己的裙边,内心该是怎样一种含蓄的清甜呢?
在阮籍生活的时代,由于礼法的约束,男女之间是授受不亲的。据说,为了表示守礼,显示自己心清如水,漂亮的女人走过身边,男人是看都不能看的。可是,阮籍才不管礼法,对他喜欢的美女,他就是要去看,就是要躺在人家旁边睡觉。而且,他还从不会做一点超出规矩的事。
他敢以自己的真性情对抗整个社会的礼法道德,敢于将自己的爱慕流露得光明磊落,然后又敢于在放荡不羁中保留自己一番真情,让天地澄澈清明。深情,对他来说,只需孤独地完成,既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也不会自己搅扰得混浊。
阮籍的第二个故事,是关于他母亲丧礼的。
中国的丧礼,从古代开始就一直延续着“哭丧”这样的风俗。当亲人逝去后,只有不吃不喝才是孝顺,只有当着众人哭得悲痛万分,乃至晕厥才是孝顺。
而阮籍在母亲丧礼期间,不仅吃肉喝酒,而且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过。所有人都骂阮籍不孝顺。可是,当阮籍的母亲下葬,众宾退去后,阮籍和母亲诀别时,他只说了一句:“完了!”随即口吐鲜血,昏厥过去,很久才醒来。
阮籍很小的时候,他父亲就去世了,他母亲含辛茹苦抚养阮籍长大,母子两个相依为命。阮籍深知母亲艰辛,所以他从小就非常懂事孝顺。在学业上,阮籍也非常刻苦用功,他认为,唯有以此才能报答母亲对他的养育之恩。
母亲的去世对阮籍来说,打击是巨大的,所以他才会吐血数升,哀伤过度,几乎丧命。
可是,阮籍对母亲的深情,并不想因礼法的约束而变得虚伪。真情是不应该成为一场表演的,深情是没有必要演给众人看,用于博得自己“孝子”美名的。最真实的感情,没有必要宣扬,没有必要让所有人懂得,只需要自己一个人在孤独中品尝、哀伤和怀念。
这个阴沉沉的雨天,我莫名地想起了阮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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