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猪肉炖白菜

一碗猪肉炖白菜

01

去年我大舅查出来了肺癌，这一年每次见他都一次比一次憔悴，现在更是起都起不来。我跟我姐去看完他回来，我姐说他现在的模样就跟当年我姥爷生病时一摸一样。我才突然想起原来也不过才过去了15年而已。

姥爷一直是出了名的“酒鬼”，我的哥哥姐姐他都没大带过，因为在有次他喝醉了以后抱着我表哥睡在了大河边，那时正是浇地的时节，再往下一步就是湍急的河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放心把孩子交给他，直到我小的时候他才开始不会再喝的大醉。而我，则是他看的最多的孩子。

姥爷一开始住在二舅家，我二舅混，经常听了我二舅妈的话打我姥爷。后来我姥爷搬到了我大舅家，可也并没有多幸福的晚年。虽然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我姥爷却是连我大舅家每顿吃的啥也不知道。那时候我没人带，幼儿园放了学我姥爷就会接我去他那。那时侯他知道我爱吃方便面，在屋里的大衣柜上摆的一箱子一箱子的都是六丁目，青援炸酱面。到了夏天我又极喜欢吃两毛钱一块的那种黄色包装袋的冰块，我记忆中它是花生味的。我姥爷总觉得不好总想给我买别的，但我一次也没有同意过。

那时候太年幼，不知道一个老人的心，也不知道我会与他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

02

那时侯每到种地的时候我妈总是忙的没时间给我做中午饭，在我放学以后我便会在我姥爷那吃完饭，睡一会午觉再去上学。那时候我姥爷总是会做的一个菜就是放上肥肥的猪肉片顿一碗白菜。而我又是特别讨厌吃肉，每当我看到他又是做的这个我就特别生气，总会跟他吵架，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口就会把白肉误当成白菜帮塞到嘴里。那时侯我姥爷总说下次不会了，可是下次还是那样。

现在想起来却是极好吃，肥而不腻。可是我却在我姥爷没了以后再也没吃过他做的那个味的猪肉炖白菜。不知道是因为肉变了还是做菜的人变了，而那个味道成了我这一辈子里的回忆。现在的我越来越不喜欢吃猪肉却越来越想念那一碗猪肉炖白菜。

姥爷屋里有一个小木桌，分两层靠着墙摆放，两边放了两把木椅。木桌的第二层我记得总是放着几罐我二姨给他买的蜂蜜，因为他总是咳嗽。可他总是不舍得喝，总是在饭后给我倒一杯。那时候的蜂蜜还没有兑水兑香精，喝一口甜到心眼里。在我姥爷走后的十五年里我再也没有喝会蜂蜜，不是刻意只是没人去买，我也渐渐忘记。

记忆里与我姥爷有关的片段寥寥无几。还记得的是有一天早上我妈在家要我吃胶囊，太大了我咽不下去，我妈就让我拧开兑水喝点。太苦，我不肯，我姥爷正好来我家，我记得他一勺一勺哄我喝掉。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胶囊可以拧开。长大后很少生病，就算生病也是一把药一口吃掉。

03

后来我姥爷就病了，半身不遂。不是要命的大病却需要人去伺候。两个儿子因此大打出手，我妈去说我二舅，我记得刮着大风，下午街上赶集的人刚刚散去，风中还有吹的到处乱跑的塑料袋。我二舅要骑车走，我妈不让拦着他，他扬言要从我妈身上压过去。我被我四姨拖到她家，我俩从她们家的门后边偷偷看。而我盯着的却是那辆摩托车，因为我怕。

一场病把子女之间父子之间的亲情击垮了。儿子不想去照顾，因为要忙着挣钱，女儿去回家还要遭到女婿的埋怨。我姥爷越来越瘦，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我对那时我姥爷生病的情形记住的却很少。2004年刚过完年还没出正月，我姥爷走了，享年69岁。那年过完暑假我就要去上小学了，从此以后姥爷再也没法去接我放学，给我买六丁目。时间长了，每当我问起我姥爷走了多少年时我妈总说你上了几年学就走了几年了。如今我大学毕业了，不知道以后该拿什么计算他逝去的时间。

我二舅和我大姨从那开始不再和我大舅以及我妈还有三个姨来往。从小长大的他们一夜之间形同陌路。

04

大前年开始，我二舅开始主动和我们走动。他跟我妈说，还是亲人最重要。原本我会以为和他们难以亲近，却忽略了血缘的伟大。我跟我大舅不亲，我大舅一家是自私的，从小就不喜欢招揽我们。同一个院子里却从来没叫我姥爷吃一顿饭。姥爷走了以后我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去。但在听到他查出病来的那一刻我还是很难过。

现在回家去看他，人瘦的皮包骨头。讽刺的是我表哥和我表姐因为忙着挣钱也没伺候过几天。上院化疗是自己在那，自己不行了以后要么是我爸要么是我叔陪。而儿子和女儿只是到时候出点钱，买点吃的。就连同住一个院子的小孙子他也没见过几次，因为怕他身上带着细菌。

我妈每晚都去给他按摩，我四姨隔几天会给他买点爱吃的水果。我二舅前天去看了他回家哭了一晚。在死亡面前，以前的对与错又算的了什么。不知道现在的他们有没有后悔当初作为儿子没有给自己的父亲好好尽孝，不知道我表哥和表姐以后会不会后悔因为钱而错过了自己父亲在这世上最后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