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作者: 古静安 | 来源:发表于2020-05-16 18:50 被阅读0次

    古静安

    仙壶市因仙壶山而得名。

    仙壶山

    仙壶山在仙壶市下辖的吴澜镇西面出三圣祠堂三里地,为平江所绕,山色青郁,山脚多竹,是游仙壶的必经之地。仙壶山名如其状,山至中段凹入,俨然如酒壶一般。也有纨绔子弟戏语:“这山应唤神女峰。”亏得山脚那眼涌泉为此山正名,人们顺着这眼“醴泉”,自然地推想出了“酒仙翁遗壶”的掌故来,可不是嘛,那泉眼是砸破了的口子。

    仙壶山脚的这眼“醴泉”可就大有一番演绎了。此泉水尤甘冽,冬暖夏凉,汩汩涌出,滋养出了仙壶山脚这一派别样生机。吴澜镇酿酒人惊喜地发现,用醴泉水酿的米酒,甘醇而香烈,缠绵而柔润,绝非他水可比。据说明朝时候便有个弃儒从道的名士,偏偏从老远的东海之畔跑来这南蛮之地,在这仙壶山脚醴泉之旁修观炼丹,说是看中了这口悠悠清泉,看中了此间的灵秀之气。

    谁想道观建成的第二年那道士便羽化仙去了,留下一座荒废破败的小观。在往后的百载流年里,偶有风水望气之士途经此地,也都说此处是块福地,将来必出有德之君。

    住在这仙壶山脚下的钱何喜向来不信这一套,这位老革命是马克思主义的坚定守卫者,从来不信风水相术这些歪门邪道,却唯独对石头情有独钟。钱何喜被吴澜镇人称为“石开眼”,大抵有两层含义,一是说他鉴石水平高,就像在石头上开了个眼直接往里瞧;二是说他对石头痴迷,见石眼开。

    钱何喜并不喜欢这一绰号,就自己别出心裁,自号“石糊涂”,钱何喜这样解释他的号,“所谓难得糊涂,惟糊涂之人才知道石之心,懂石之语,你们整天说玉好,说钻石好,买来戴来图个耀人。我却是个糊涂人,我只懂得见奇石而喜,见美石必赏他个没日没夜。”

    钱何喜虽看似一个糊涂人,这骨子却也如石头一般的耿直不屈。在动乱的那些年月里,他因顶撞了某些人,被发配到吴澜镇采石场,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

    据一些老一辈的人说,当年吴澜镇有“三宝”,分别是吴澜米酒、吴澜砚、吴冷窗。其中吴冷窗是一个人,用钱何喜的话说是一个“大写的人”。

    吴家是吴澜镇的世家,据说宋朝的时候便从江浙一带迁来此地。吴澜砚的盛名也都是吴家祖上一手打拼出来的。吴冷窗早年求学广州,年少热血满怀报国之志,曾考入黄埔军校,却被其父以假死讯骗回家中,逼办婚事,接手家族产业。他本心怀从戎之志,后来目睹军阀混战,心如死灰,沉潜书斋,寄情良石美玉,山水花鸟,妄图消磨余生。抗战时期,吴冷窗忽地走出书斋,毁家纾难,为筹集抗战物资奔走,枵腹从国,以其学识人格,出入上流社会,奔波两广南洋之间,募资良多。可就是这样,也难逃那个动乱的年月。

    钱何喜第一次遇见吴冷窗时并没有认出这位曾名震一时的人物。吴老当年已经历数次批斗,又被罚做苦力活,人老得更快了,已不复当年神采。钱何喜每次看到这位戴高帽,挂字牌还得敲搬石头干苦力的花甲老人,都会暗中照顾,或是分摊出几块石头来,或是帮忙搬运。作为答谢,老人逢夜里便会给钱何喜说上一段《三国演义》。

    钱何喜后来这样回忆道:“吴老记性很好,年轻时常翻看《三国演义》,到后来竟可以背出许多大的段落。他给我讲三国的故事的时候,常能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提炼出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那无数个没有星星的夜,吴老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吴冷窗

    钱何喜的学问自然是跟吴冷窗学的,作为吴冷窗唯一的传人,钱何喜可谓是青出于蓝。到得拨乱后,吴家已家败人散,他便被钱何喜接到家中赡养,待如生父。吴老是九七年离去的,他的学识博而且精,尤其是雕刻、绘画和鉴石三项技艺在当时可谓顶尖。吴老一生写过两本书,早年的《冷窗石鉴》一书使其声名大振,晚年的《阅世石录》,则以石为线,亦是写石亦是写己,勾勒一生求学、受难之事,感人至深。

    吴老逝世后,“吴三宝”的说法自然是要改了,吴澜砚也随着吴老的离去而将要成为历史。吴澜砚的石料曾被大量开采用以为他用,加之制作技艺自动乱后便已知者寥寥,已不复当年盛名。也曾有人希望吴老将吴澜砚的制作手艺整理下来,可吴老是无论如何不肯了,老人是倔强的,逢这时便会说:“他们不是说这东西是糟粕吗?不是说都要丢掉嘛!还来找我作甚,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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