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

   

阿大

  “我怎么忘了说呢！”上周二从合肥接阿大回来，他在车上就为自己忘了叫二姐三姐回来过端午节后悔不迭。

“她们放假就会回来的，没关系的，再说我晚上也可以打电话跟她们说的，放心吧！”虽然如此说，但阿大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遗憾和懊悔就那样直白白的写在满着皱纹的脸上。

三天前哥哥就打电话让我们回去过端午，我说如果姐姐们都回去，我们就回去；如果她们不回去的话，我们也不回去，省得哥嫂麻烦。哥哥说，三姐不放假，可能不回去了，我说那我们可能也不回去。

妈妈不在十多年了，回娘家一切琐事都是嫂子承担，一年到头逢年过节啥的，嫂子也不能回娘家。她总是忙前忙后忙上忙下伺候我们，如果今年姐姐们都不回去，我们也不回去，嫂子就能够回娘家过节了，我是这样盘算的。嫂子这么多年辛苦了！

    昨天从婆家回来，打电话给嫂子，说，姐姐们今年都不回来过节，她可以回娘家过节，我明天让老公把阿大接过来和我们一起过节。谁知道嫂子说，她昨天回过娘家了，阿大昨天就把鸡杀了，还准备了汤圆。

清明扫墓回的娘家，中间回家一趟，阿大不在家，体检见过一面，也是匆匆忙忙的。每年端午都回家，今年都不回家，阿大肯定很失落，更何况他都准备好女儿们回家的。“好，姐，我们明天回家，你别准备早饭，我们回家吃中饭就好了。”挂断电话，我很心安，回家，阿大一定很开心！

  阿大，就是我的爸爸，我们从小就这么叫。小时候，别人都叫父亲“爸爸”，只有我们兄弟姐妹叫阿大，觉得很别扭，但是慢慢就喜欢上这个称呼了。在我们这里“爸爸”方言发音bebé，这个音和我们这里形容人长得黑，“不白”发音很相似。小时候村庄上谁的父亲不是庄稼汉，谁的父亲不被太阳晒的黝黑黝黑的，健康的皮肤黑的发亮，像抹了桐油一样。所以儿时的我每次听到别人喊bebé，再看看他那和我阿大一样黑的发亮的父亲，就会偷偷的笑，怎么能这样明目张胆的说自己父亲“不白”并昭告天下呢！

    “姐姐们不回家，我们回家过节。”我对老公说，一脸的坚定。“可以。”是的，回家，阿大七十五了，我不知道还能再陪他过多少个端午，都不回家他一定很失落很失落，尽管他从来不说。

我阿大本来就是极忠厚老实的庄稼汉，除了刨地给儿女们提供吃穿，他从不会表达他的爱，也不会表达他的失落。带阿大体检的那天，出来我们穿马路去饭店吃饭，他自己提着他的手提包，也不要我帮忙，埋着头佝偻着背往前走，也不知道看红绿灯，红灯路口我拉住他等绿灯，并肩站立，突然发现我的阿大没有矮个子的我高了，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很酸很痛。

我的父亲，我的阿大，真的老了，尽管他还能自理，不需要我们照顾，但是身体还是无情的在衰老。小时候我有一次犯错，爆跳如雷的他一下子将我提溜起来一只手就把从家里扔到晒谷场，当年是何等身强力壮啊！如今如果能换回当年的父亲，我愿意被再扔一次，哪怕就在这人来人往的闹市 我愿意！

七年前，阿大到我新换的单位找我，他除了我们的名字什么也不知道，门卫查号码薄给我打电话，我下楼到门卫室接他，他亦步亦趋紧紧跟着我，我偷偷瞄他，他和矮个子的我差不多高，但还是比我高那么一点点，可是……七年，我儿子快有我高了，我阿大却没有我高了……

阿大

  端午恰逢期末，老师们作业布的特别多，早晨起来儿子赶了部分作业我们才出发，到家十点多。阿大正蹲在门口磨刀呢，见我们回来，放下手里的是倒茶切西瓜忙个不停。嫂子呢，在厨房两口锅齐上阵刺啦啦的忙的满头大汗。我要帮忙，嫂子把我给撵出来，是哦，嫂子做事特别麻利，我们回家从来都是甩手掌柜，只管吃喝。

吃饭时，阿大一个劲的说：没有准备菜，因为你们说不回来，早上我怕汤圆坏了，就在集市上卖了，本来准备买只鹅，想你们不回来就没买了，鱼买的迟没有也买到大的……我们说一直说没关系，嫂子准备的很好了。

由于他耳有点背，我们说的他也没听清楚，就一直絮絮叨叨的，总之因为没有好好的准备吃的，觉得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好像对不起我们似的，一直说着抱歉的话。

看着他，我突然很想流泪，妈妈走了这么多年，我们对他有多少照顾，他一个人学烧煮一个人学洗衣一个人住……我们各自成家，各分东西，只逢年过节回去看他，给他带点东西给他点生活费。每次回家他从不让我们空手回来，米油菜蔬，总会为我们准备点，原来不懂事不要，现在无论好不好回来吃不吃，我都照单全收，因为我要他知道我们还需要他，他还有用！

阿大

    临走，阿大送我们上车，“你们回来带了这么多东西，把钱花了。”我知道他不是客气，是真心的心疼我们。阿大，你看你给我的东西我理所当然的收下带走，为什么儿女在物质上回报你一点点，你会有如此重负呢？今天看檐下燕子喂食，阿大，小时你和妈妈不也那样一点一点找寻食物一口一口将我们喂大吗？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我们呢？我们只能永存遗憾，因为无论如何这辈子我们都还不了您的养育之恩，也无法报答您给我们的爱。

阿大

    无论日后我们做的如何，我知道我们都将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愿您安康长寿，给我们更多点的机会，少留点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