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命

  “对，是我，你杀了我啊! "赵渝已不复方才柔情，横眉冷眼的看着对面相拥的两人。余妗柔弱的靠在叶墨怀里，楚楚可怜。

      “你不是一直都在怀疑余妗是细作而处处防着她吗?叶将军，我才是周国细作，而余妗只是一个爱慕你的苦情女子罢了。

      “你，一直都在骗我?”叶墨以由最初的难以置信慢慢变得冷静,心中满是震惊与失望。他那么信她，从未防过她，可她带给他的是什么?欺骗?还是背叛? !

      “对，这是一个局。”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首先，我不是赵家的女儿，赵渝早就死了，我真名唤作暮熹。设计嫁给你也是计策，只有呆在你身边，才能获得对周国有用的情报。你的妹妹娉婷也是我害死的，谁叫她知道了那么多，她不死谁死!那几次与周国作战失败，都是我在通风报信.....是我，全是我。都是因为你太过信我，才会次次让我得逞.... .”

      “住嘴!”他怒斥一声，放开怀里的余妗，往前走了两步，方停。他眸中死寂,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别处，放于身侧的手握紧成拳，骨节泛白。开口宛若腊月的寒风,呼呼刮过,阴冷刺骨，“我那么爱你，你可曾有过一星半点的爱过我?你把我当傻子一样的玩弄，很得意?赵渝，你到底有没有心? !”说道最后，竟成了咆哮。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发怒，是如此的怒不可遏，恨不得将她掐死。心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浸出点点血珠，滴滴下落。她稳了稳情绪，“你为了你的国家,我也为了我的国家。又怎会爱上自己的仇敌?不觉可笑吗? ! ”

      “赵渝，你找死! "叶墨已到了崩溃边缘，双目殷红，仿若能滴出血来。他一把抽出别在腰间的宝剑指着她,杀气弥漫。

      “杀了我，你便再无后顾之忧了。别废话，动手吧。”赵渝冷了眉眼，深深看着眼前隔着几步之远的半是癫狂的男子。找不出往日里谦逊温和，幽默又爽朗的样子，眉间尽是狠厉之色。

      她抬头看看天，日头西沉，晴空万里,燥闷不已。怎就不下雨?她最喜欢下雨了。在她怔愣之间，忽觉胸口阵阵刺痛传来，是什么扎进血肉的闷响。他真是快准狠，一剑刺穿整个胸腔。

往日的柔情已被现在的无情取代，他冷漠地抽出剑,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她身子倒在地上，眼眸缓缓合上，她拼命地想看清他的挺拔的身影,奈何他走的太快，走的决绝。罢了，就这样吧。闭眼，有什么顺着眼角流下,没入发丝。

余妗看着叶墨拿着沾有赵渝鲜血的剑大步离开,血滴了一路。她深深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女子，转身离开了千渝邻。

当夜,西北将军府里的东苑走水，火势极大,将整个东苑烧了个干净。翌日，火灭，废墟一片。在里面发现一具焦尸，经查认，确定是将军夫人。从此以后，将军性情大变，不仅残暴不仁，还好女色。百姓都说，是因将军夫人死在那次大火了，将军才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又过一载,叶墨带兵伐周，周国积弱,根本经不起大齐的攻打，接连败退。年后，周灭。

又是一曰阳光明媚，余妗拿着糕点穿过小曲回廊，进了叶墨的卧房。

“为恭贺阿墨得胜而归，妗儿为阿墨好生庆祝一番。”余妗刚进屋，便瞧见斜靠在软榻上,认真看书的男子。侧首吩咐身后的丫鬢:“将酒给我。”

从丫鬟手中接过酒壶，从圆桌，上拿个玲珑玉酒杯来到软榻处，坐在上边沿，将酒杯里倒满酒,递至他面前:“先喝一杯暖暖胃，再去尝尝我亲手做的菜。”

叶墨放下手中的书，接过就被放在鼻端闻了闻，突兀冷笑一声，轻嗤道:“国都亡了,还妄想垂死挣扎!”

余妗拿酒壶的手一抖,面上平静道:"阿墨，你说什么?我不太懂。”

“你比她藏的好。”他摇晃着杯里的酒,漫不经心道:"真以为我上了你们一次当，还会上第二次吗?”

“阿墨，你是不是误解我什么了?我跟了你那么久，你不会不知我的为人的。不要听信小人谗言。”余妗眼眸含泪，委屈的不行。

“妙姝公主，你还要演到何时?”叶墨不耐，将手中的玲珑玉酒杯摔在地上,立即四分五裂，碎片四处飞溅。

“从很早以前，我便怀疑你了。故意将你带到身边,故意让你知道情报,故意让你露出马脚。我之前还一直以为你也只是一个细作，直到我在周国皇宫看见了你的画像，方知，原来真是的妙姝公主是你!而前来和亲进宫的妙姝公主，是你的妹妹，妙婧公主。”

“阿墨不信我?”余妗望进他黝黑的眼眸,那如看蝼蚁一般的神情让她心中钝痛，不敢再多看一眼的转过身去。

将酒壶放在圆桌上，背对着叶墨，双手抓紧桌子的边缘，撑住身子,缓缓道:“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你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对我起疑的?'

“何时?"叶墨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冷意，自嘲道:"是从两年前东苑走水的那晚。那晚的火是我放的,我要抹掉她在这府里的痕迹，同时将她从心中抹掉。当我一个人站在大火前看着火苗将整个东苑吞噬掉时，我听到了脚步声，接着你来了。”

余妗身子一震，都快要稳不住自己的身子了，努力扯出一丝笑意，接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听你说，你安息的走吧，予原谅你了。若是旁人，定以为你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但我知晓，予乃周国皇室自称，我与周国二皇子多次交手，听多了，也记住了。这也不难猜测了。你和她其实都是周文王派来大齐的细作，他的两个女儿，一个接近皇上，一个接近将军。只可惜我对你毫无感觉,你这才让她接近我。其实当初我怀疑的人是你，她为了护住你才暴露自己，你拿出能治她于死地的证据，便是想让我觉得身边只有这一个细作，都是她一人所为。”

“她是心甘情愿的。”说道赵渝，不，是暮熹，辜余妗终于开口，“身为细作,她不该对你动情。为了你，她甚至多次暗中助你，阻挠我国大计。被我发觉后，她虽愧对国，但是不悔。后来我被你怀疑上了，她便牺牲自己。

周国是根，她丢不得，而你，是她的命!她宁愿舍弃自己，也要护住你。没想到，我却早就被你发现了身份。咳咳。"一朵朵红梅在圆桌上妖娆绽放,她再也撑不住的顺着桌沿滑下,狼狈的靠在木凳上。殷红的血争先恐后的从嘴里冒出，呛住鼻子，咳嗽不止。

”你.... "叶墨从软榻.上起身，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服毒了?”

“我的国已亡，还是亡在我最心爱的人手.....咳咳，我为他们报不了仇，只能殉国了。其,其实那杯酒里没有毒，可你却不，不信我...呕。”说着，她嘴里吐出的血染红身前的衣襟。

“....妙婧公主替你在皇上面前求情...”

余妗摇摇头，费力展颜一笑:"左右，是要死的，咳咳咳，苟活于世真的好…好可怜。能遇见你，此生无悔... ."她眨眨眼，轻声道:“抱抱我,好不好,最后.....一次。”

叶墨，你不知吧，我也心系与你，爱慕了你许多年。

叶墨静静看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他缓缓蹲下身，眼里清明一片，“余妗，你死后,我会将你葬回故土。”

“也，也好。”她不强求，灰败的眸子徐徐阖上，头重重落在手臂上。这个尊贵的女子，直到死,都没能换来她心爱男子的一丝怜悯。

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忽而起了风，吹的树叶飒飒作响，几朵乌云随风飘来,不多时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她看向屋口:“阿墨，下辈子我们再做恩爱夫妻。

“好。”他轻声答道。不觉湿了脸庞。用手揩去眼角的泪，哪里还有女子动人的容颜。

这天，是要入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