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蒲公英
天快晌午的时候,老女和父亲种完了西干梁上的四亩二分地,老女爹扛着耧 ,拉着骡子,骡子背上驮着未种完的莜麦籽,老女拉着马 ,马拉着拉动,走在回家的山路上。
这里是最贫穷,最落后的野山,在这里最富有的就是石头,山上山下皆是。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不会给人们带来一点点经济效益。能耕种的地也不多,只有山下、山湾、山顶上可以耕种一些,土地贫瘠,靠天吃饭,产量很低。而山顶上的地十年九不收,山高气温低,往往还没到成熟就落了霜冻。只能收点秸秆喂牲口。山道崎岖难走,外面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土特产出不去,这山又是荒山,石山,除了麻油,土豆没什么可卖。人们想挣钱只能靠外出打工。
自从那两个未成家的哥哥外出打工,老女便辍学帮父亲种那四五十亩 地。虽然她当时才十三岁,三年级还未上完哩。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长在穷山沟,穷人家的老女也不例外。
老女有五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早已出嫁。如今山里正大兴买卖婚姻,老女的大哥二哥结婚,三哥订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欠了一屁股俩胯骨的债。三哥订亲快三年了,因钱不充张,到现在还不能结婚。老女的五哥考上了中专,远在珠州读书,为了挣钱娶媳妇,为了供五哥读书,老女的三哥四哥一过正月十五就出去打工。到天寒地冻时回来。老女妈有严重的哮喘病,平时出气都困难,已经不能上山劳动了,只在家里做饭,喂猪喂鸡,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老女春天帮父亲送粪种地帮耧打拉动,夏天锄地,拔猪菜割羊草,放骡马,秋天收割庄稼,拉庄稼脱粮食,俨然一个硬劳力。他们不光种好自家的责任田外,老汉的两个已成过家的儿子也年年外出打工,留下两个媳妇在家种地。锄地她们能行,到种收的时候,仍然得老汉和老女帮忙。连儿子的再加上自己的近有一百亩地。这对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负担,每天靠吃去痛片来支撑。
他们回到院子里,把牲口拴在院里,喂上草料。老汉看看老伴没有把饭做熟,便到西房睡觉去了。老女一进门则喊:
“饿死了,妈,吃啥饭呀?”
这时,老女妈已切好山药蛋,放在锅里,添上盐水,边从炕头端发好的白面边说:
“蒸馒头,饿坏了吧?补了几件衣裳,补得迟了,妈赶紧做。”
“妈,今儿个是四月初八,人家都过四月八,你咋不给过?吃炸油饼儿吧,自从哥哥们走了,咱们家就没见过油星子啦!”老女嘟着嘴说。
“就剩不大点儿油啦,等你三嫂来再吃哇。”老女娘边揉面边说。
“卖油的时候,就应该多留点,年年换那些油,总要都卖了,留下一点点,还老等戚人来吃。”老女说着已把有瓶子提留出来:“就是不吃油饼儿,吃花卷总行了吧?”
老女妈已经把面揉好,切成小块,准备揉馒头,见女儿把油瓶子拿出来,心中越发不忍,心痛女儿一春来劳累的可怜,便把已切成块的面揉在一起,用擀面杖擀开,洒上油,洒上铺面,卷好,再用刀切开,一个个地扭着,老女也净了手脸帮着做。没用多久做好,装笼上锅,盖上锅盖,插好电风箱,加上碳,做完这一切,老女妈便爬在柜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咳咳咳咳个不停,老女见母亲咳喘的厉害,便赶紧到柜上寻药瓶,找到拿来一看是空的,失声说:
“呀,没药了?”老人喘着气说:
“前日个就没啦”
“那咋不买呢?”老女问
“唉!能省就省点哇,我这病又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好的!”说完又咳喘起来,好一阵方才缓过来。
一家人吃过午饭,老女便到西屋歇晌去了,老女爹卷烂花烟抽,老女娘收拾碗筷,收拾完碗筷,老女妈拿出一封电报说:
“五孩来电报了说是要钱,要五百块钱。”边说便把电报给了老女爹。老女爹接过电报看,老女妈又说:
“前晌个翠莲妈来了,‘’(翠莲爹是三三的媒人)“说三三媳妇儿要钱了。三三媳妇的二哥订上了媳妇儿,是个退婚的。男家算了九千二,女家又向三三媳妇儿的二哥要了一万五。三三媳妇儿家拿不出这么多钱,叫咱们赶快往去拿七千块钱,如果拿不去他们只好退婚,三三媳妇儿另找人家。听说三三媳妇儿她们村有一个后生,出外包工挣了些钱,愿出一万八娶三三媳妇儿,如果咱们拿不出钱三三媳妇儿就泡汤了。”也许是着急,也许是说了一大堆话费了劲,老女妈又剧烈的咳喘起来。
老女爹听后大吃一惊:“这不要命么?五孩念书要钱,三三娶媳妇儿也要钱。又不容喘气的空儿,咱一下到哪去弄这么多钱。家里能换钱的都换了,该借的都借了。三三四四年省个挣得钱还没算账呢,今年的更不知道等到牛年马月。到现在连人家的利钱都还不起。这可咋办呀?”
“唉!这可咋办呀?”老女妈一着急又剧烈的咳喘起来。
“把老女找出去吧,救救急紧。”老汉边吧哒吧哒抽烟边说。
“可老女才十三岁啊!”
“十三岁怕啥,先找出去,要几千块救救急紧,再让男方供上老女几年衣裳,到老女成家的年龄,再让他们结婚。省的人家一买上新衣裳,她就回来跟咱们要。这不是两好各一好的事吗?”
“是啊,可一下到哪找着合适茬茬呀?”
“就是,到哪找这合适茬茬呢?”老女爹别沉吟边说,忽然一拍大腿说:
“有了,他刘婶不是从她二女儿那儿领回一个后生吗?去相兰枝没相成,去问问她,看咱们老女行不?”
老女妈发愁的说:“那后生看上去有三十来岁,又是在沙拉旗,那么远不是祭天了?”
“看你说的,年龄大怕啥? 嫁小的吃拳头,嫁老的还吃馒头哩。远怕啥?现在交通方便了,火车上汽车下,你怕见不着咋的?”
“可是咱对那家人也不知根,不知底的,谁知道那是家啥人了?当初引弟找的女婿,只有几十里地远,咱们还不知底细,结果女婿是个输耍不成人的耍钱鬼,你看看引弟穷成啥了?”引弟是老女的姐姐。
“那不是有他刘婶和她二女儿么,她们还能哄咱吗?再说过好过赖趁命哩,就看老女的命啦,引弟过的不好,也是她命不好。”
“只要他们能拿出钱啥都好说。”老女爹又补充了一句。老女妈还想说一时又说不出啥。
老汉在炕沿上磕了几下烟锅子跳下地边穿鞋边说:“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问问他刘婶去。”说罢急呼呼的去了。
老女妈干张嘴说不出话,只有扶着炕沿咳喘的份了。
作者信息:会写女性故事的六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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