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雨

那时候烟雾朦胧笼罩着通州渐渐暗沉的天，雨淅淅沥沥地散落在廊前，犹是珠玉落盘，又像是断了线的七宝帘子，赤珠玛瑙掉了一地。

小七坐在门前的凳子上，恍惚间想到了四年前落在台城的一场大雨。

确切地说，是雨后。

台城偏东的地方，是个小县学，不知是买了谁家的地，那一片的地势有些低，每当大雨滂沱过后，总会有积水坑滩。

巷子外边还好些，是偶尔有些狭长的水潭，到了县学门前，甚至是县学院子里，积水能没过小腿。

那时候小七年纪不大，他经过巷子口的时候，看到几个小少爷小姑娘撑着好看的油纸伞，在积水坑子前面踌躇，他忽然就有些开心，大概是见着了许久没看到的梅家小姐。

那姑娘站了一会儿便开始往回走了，大概是要先回家去，找人抬个软轿。

小七正恍着神儿，他父亲来了。

他父亲二话不说撸起裤腿儿蹲了下去，让小七趴在他背上。

“我大老远就看见你停在这半天不动一下，我就猜是刚下了雨有水潭，你过不去了。”

他父亲说着把小七背到了没水的地方，然后挥了挥手说，“快走吧。”

小七忽然就泪目了，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往巷子里面走。

走的时候也踩过几脚水潭子，可他没在乎。

他觉得自己矫情了，这么大的人，还不敢踩水塘，还要父亲背他，他是要去县学读书的，不是为了看别人在水塘前面踌躇自己也不动了的。

进了县学之后，小七看着满院子的水，和一些走在稍微高点的地方拎着袍角裙角的人，小七想到刚才卷起了裤腿的父亲，心里有些难过。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扎了袍子，卷了裤腿儿，踏进了满院子的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