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天空是城市少见的漫天星光。
柳西窗坐在后院的秋千上仰头看着亮亮的天空,目光温柔又沉静。
午夜十二点,车轮滚动的声音如约而至。
柳西窗低下脑袋自嘲一笑,从秋千上站起,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裙子,五年来,每个夜晚都是如此。
她早该习惯了。
“太太。”司机恭敬的问好,扶着已经烂醉如泥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把他扶进去。”柳西窗淡定说道,身姿挺拔,典雅大气,一副正宫娘娘范。
“是。”司机应道,暗暗松了口气,之前就听说何家公子和他老婆关系不好。
何大公子宿醉不归也就罢了,要是他被迁怒那他一家老小就只能喝西北风去了。
柳西窗有些小洁癖,晚上睡觉的床一定要干干净净,不能有丝毫异味,所以浑身散发着酒臭味的何公子被扔到了客房。
司机离开后柳西窗才收起那副正宫娘娘范,叹了口气,无奈的拍了拍何公子的脸,说:“何当,你还有意识吗?”
何当醉眼朦胧,但眼底的嘲弄却丝毫未改:“和柳大小姐呆在一起怎么可以失去意识呢?”
柳西窗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手无意识的放在心脏的位置,心脏微微又点难受,又不是犯病的疼。
她有先天性的心脏病,近两年更是糟糕到了极点。
“你还在怪我吗?”柳西窗的声音带上了微微的鼻音,吸吸鼻子,很快又消失了。
“我哪敢怪柳大小姐啊,大小姐我可惹不起。”何当眼眸阴狠,“万一又闹出什么大新闻,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柳西窗听了只觉得心脏刺得生疼,眼眸微垂。
柳家和何家的关系一向很好,两家的祖辈是当年抗战时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开国后一直想着要联姻。
可直到何当这辈才有了适龄的人选,于是何当和柳西窗还在娘胎里就被指了娃娃亲。
名字都取的很有寓意——‘何当共剪西窗烛’。
何当一直觉得这名字取的不好,这首诗是诗人见不到自己老婆来寄托思念之情的,而他是死都不会思念柳西窗这个女人的。
何当甩甩头,挥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麻利的起身洗漱,准备睡觉。
明天早上还要上班,不能想着这个女人浪费时间。
柳西窗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发呆,何当径直走进了浴室。
娃娃亲只是家长的一厢情愿,要是他们不想结婚想必家长也不会说什么。
可是柳西窗爱何当,骨髓里都透着对他的爱意,所以在十八岁高考结束后她哭着闹着要和何当结婚。
柳家父母本就宠溺她,何家父母也很喜欢她,只有何当不同意。
然后在某天何当醒来时发现身边躺着赤身裸体的柳西窗,他就知道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要和柳西窗绑在一起了。
就在他穿着睡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双乌黑澄澈的大眼睛……
何当假装没看见,躺倒床上之后才冷淡的开口:“你动静小一点,我要睡觉了。”
“何当。”柳西窗乌黑的大眼睛在夜晚看起来莫名有些悚人,和咒怨里的伽椰子有异曲同工之处。
“干嘛?”何当不耐的询问。
“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和我说话的。”柳西窗直挺挺的坐在床边,眼眸死死的凝在何当脸上。
第2章
何当冷哼一声,眼眸之中满是嘲弄:“那柳大小姐想我怎样对你说话?”
柳西窗摇摇头,突然扑身上前。
何当下意识的侧身躲过。
“不准躲!”柳西窗死死抓住他的手腕,眼眸片刻不曾离开他的脸,直接跨坐在他的腰上,“何当,我们上床吧。”
“柳大小姐说出这种话是不是太自降身价了?”何当即使躺在床上仰视她,气势依旧片刻没降,眼眸中冰冷的嘲讽像刀子似的割着柳西窗的心脏。
“何当,婚礼上你可是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的。”
“那是司仪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当眉头拧起,加重了语气,“柳西窗,你下去。”
“不。”
“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不管!”柳西窗语气坚定,夜色下的她眼角似乎带着泪,“你说过的话一定要做到!”
何当冷笑一声,也不管什么童年情谊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坚毅的五官是满满的不屑:“既然你要犯贱,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西窗没回话,双手娇柔的攀上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那你就不能满足一下寂寞的妻子吗?”
何当暗骂一句,却将她抱得更紧。
柳西窗着迷的盯着他的脸,嘴里一直说着:“爱你,爱你,我爱你。”
何当只是笑笑不说话,眸色之中除了情欲更多的是不屑。
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柳西窗,自己却要因为她的骄纵把一辈子都赔进去,这要他怎么甘心!
“慢……慢一点。”柳西窗脸色有些发白,喘着气拍他的背。
何当假装自己没听见,像是宣泄似的,把怒火和欲望全部发泄在她的身上。
完事后,翻身下床,一言不发的钻进浴室。
听着里面的冲水声,柳西窗脸色惨白,双眼微微圆睁,颤抖着支起身子,手忙脚乱的在地上散乱的睡衣口袋里找到了药丸,她连忙吞了一粒。
蹲在地上微微喘气,柳西窗感觉原本飞速跳动的心脏缓和了不少才慢慢站起。
看着紧闭的浴室门,柳西窗苦笑,小心的藏好了药瓶,心脏病的事情只有她和自家父母知道,就连和她结婚五年的何当都不曾知晓这个秘密。
五年来何当一向如此,哪怕事前已经洗了澡,只要碰了她就一定要再洗一个。
柳西窗也知道这是何当用自己的方式向她抗拒,仿佛在说‘我嫌你脏’。
可她柳西窗哪里脏了?这么多年除了何当她还爱过谁?
何当从浴室出来之后,没看到柳西窗,心情好了不少。
“我不在你很开心吗?”柳西窗不晓得从哪冒出来,盯着他的脸幽幽说道。
何当闻言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柳西窗的心也跟着他的脸色一起沉了下去,她吸吸鼻子,原本要流下的眼泪也只是微微红了眼眶而已。
“你们公司是不是有一个叫许艳艳的女孩子?”柳西窗突然开口问道。
“关你什么事?”何当冷硬的回道,“柳大小姐不会真把自己当何太太了吧?”
柳西窗沉默的站在床边,何当自顾自的躺在床上,盖上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3章
黎明,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可窗外还亮着旖旎的灯光,大城市的天空不曾有过片刻歇息。
柳西窗站在落地窗前看了一会儿就拉上了遮光帘,窗帘挡住了所有的灯光,房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
柳西窗摸黑回到床上,耳边是何当均匀的呼吸声。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沾到枕头就能睡啊。柳西窗目光柔和又宠溺的看着他,可在下一秒又变成了悲伤与心痛。
结婚五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和何当可以成为一对幸福的夫妻,哪怕没有爱情,两人也能相安无事的扶持下去。
对她来说只要能呆在何当身边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可是无意中看到了许艳艳的照片。
原来何当就爱上了别的女人啊。
可是和他定娃娃亲的人是她呀,她从小就以为她一定会嫁给何当,她一直以为他们心照不宣!
可是,他怎么就爱上别人了呢?
他怎么能爱上别人呢?
明明,她那么爱他,他怎么舍得爱上别人?
柳西窗再次回到卧室,何当依旧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她伸手环住何当,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用极轻的声音念叨着:“何当,结婚后你从来没抱过我。”
“明明小时候你说过要娶我一辈子对我好的,为什么现在我们变成这样了?”
“我是不是应该放开你了?”
“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啊。”
她期待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每天都想着别的女人,这要她怎么甘心。
柳西窗的手轻轻抚上了自己心脏的位置,苦笑一声,她也撑不了太久了吧?或许是时候和他分开了。
或许,他爱上别人也是好的吧?
次日,何当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柳西窗背对着自己换衣服。
柳西窗的身材很好,腰肢纤细,皮肤雪白,双腿修长,此刻她正微微侧身绑腿上的吊带袜,依稀能看见胸部泄露出来的春光。
何当眼眸微眯。
“早安。”柳西窗发现他醒了之后转身向他问好,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温柔甚至带着微微讨好的笑容。
何当只是冷漠的看他一眼,准备向浴室的方向走。
“等一下。”柳西窗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出意外的在他眼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不耐。
心脏又是一阵抽痛,为什么之前的自己就没有察觉到,何当眼中对自己的厌恶。
他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开始计划,要怎样才能顺利和自己离婚了?
柳西窗了解何当,心思慎密,善守善攻,或许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进入了他的计划。
第4章
“什么事?”何当不耐的询问,“我今天很忙。”
言下之意就是废话少说。
“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柳西窗心脏抖得不像话,可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所以呢?”何当反问,冷笑一声,“你别又想着过结婚纪念日,我不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的。”
柳西窗微微垂眸,心脏犹如被凌迟:“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五年的日子是得有个头了。”
何当眉头微拧,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可那幽怨的语气让他一阵烦躁。
“柳西窗,我自认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不要又跑到我妈那告状。”何当的语气几乎可以用威胁二字来形容了。
柳西窗摇头,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原来在你心里我还是那个爱告状的小女孩吗?”
何当冷笑一声,反问:“这么多年你有变过吗?”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没时间和她继续周旋,干脆招呼也不打一声转身便走。
柳西窗目光近乎眷恋的看着他的背影,心脏一阵涩涩的疼。
看着何当开车轻快的离开了别墅,柳西窗才缓慢转身,原本就白的她此时就像一抹孤独无依的游魂在别墅里游荡。
她将一封已经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小心的放在文件袋里,一同被装进去的还有两人小时候背着家长偷偷拟的手写‘结婚证’和结婚戒指。
两个小时后,家政公司的人来了。
“太太,这……”管家惊异的看着柳西窗,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不准告诉任何人。”柳西窗声音淡然,在外人面前她永远都是一副正宫娘娘范,“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管家恭敬却又小心翼翼的询问,生怕她说出一句‘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看情况。”柳西窗声音沉稳的回道,一滴眼泪淌出眼眶,顺着眼尾的方向缓缓落下,最后滴在了胸前,染湿了胸前的衣襟。
即使是这样她的唇角依旧是微微翘起,一副端庄大气的模样。
管家不敢再问,想躲到某个地方悄悄给何老夫人打电话。
柳西窗似是猜到了他会这么干,拦住他,语气近乎哀求:“不要告诉任何人,我一定会回来的。”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柳西窗和何当是他从小看着大的,他对他们的感情并不比他们的父母浅。
“太太,你和何先生还年轻,多相处总归会有感情的。”管家诚恳的劝道。
“我知道。”柳西窗用手帕小心的抹掉眼泪,除了微红的眼角和平时看不出任何区别,“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何当就交给你照顾了。”
最后再深深的看了眼她和何当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家’,柳西窗提着行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第5章
远离市中心的X区有间私人医院,环境良好,收费昂贵,很多权贵会选择这里为病重的亲人接受治疗。
与其说是接受治疗,不如说是让亲人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
“西窗,你真的不和何当说一声吗?”柳母坐在病床边看着白的近乎透明的女儿,心中一阵恐慌,这孩子似乎下一秒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柳西窗摇头,说:“反正都快死了,还是别让何当产生压力比较好。”
毕竟抛弃重病发妻的名声对何家来说是个不小得影响。
“妈,您会怪我一直不让您把这件事告诉何家吗?”柳西窗突然转头问道。
“妈怎么舍得怪你呢?”柳母心里很难受,可看着柳西窗憔悴又虚弱的模样,她不得不扯出微笑,“你就安心在这养病,等到合适的心脏就能出院了。”
柳西窗亦是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接着看着窗外湛蓝色的天空一言不发。
她知道自己的病没救了,哪怕有合适的心脏手术成功的概率也很低,‘出院’只不过柳母安慰她顺便安慰一下自己的谎话而已。
房门被人轻轻敲响,穿着白大褂一脸慈祥的医生走了进来:“西窗,今天感觉怎么样?”
“很好。”柳西窗对他礼貌一笑,“赵医生您呢?”
赵医生呵呵一笑,原本就慈祥的脸更加祥和:“我怎样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要好。”
“我听说墨白快回国了,赵医生恭喜啊。”柳西窗温和的向他道贺。
赵墨白是她和何当的小学兼初中同学,在他出国前他们三人加上江宇算是班上关系最好的四人了。
“我那个儿子高中就跑到国外读书,现在才愿意回家,真是……”赵医生虽然语气是抱怨的,但表情明明是喜悦。
柳西窗看着他的模样蓦地有些羡慕,要是在临死前自己还能感受到这种喜悦就好了。
可惜……心脏微微颤抖了一下,脑海中蓦地又冒出了何当的脸。
柳西窗摇摇脑袋,把他的脸从自己脑子里驱逐。
这么多年了,真的好累啊……
…………
傍晚,何当下班后准时拖住了准备回家的江宇,说:“别急着回家,陪我去喝两杯。”
江宇无奈的看着他,说:“你就不能回家陪陪你的老婆?”
“她有什么好陪的?浪费时间。”一提到柳西窗,何当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你陪不陪我?”
“你也别对她太冷漠了,好歹我们是一个圈子的,关系太僵对谁都不好。”江宇劝道。
“要不是顾虑到这点我早就和她离婚了。”何当睨了他一眼,“况且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到我面前撒泼了吗?”
“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这么多年过去她总归会长大。”江宇再次劝道,“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她?”
“别做梦了,那种利用家长来威胁我的小女生最招人嫌了。”
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八年前高考前夕,柳西窗在校园里发现有个女人向他告白,不由分说的当场撕了女生的情书,哭着骂他是负心汉离开了校园。
高考之后,他就和柳西窗赤身裸体的躺在了床上,两人的命运便被狠狠的绑在了一起。
第6章
江宇最终还是拒绝了与何当一起出门喝酒。
找不到伴的何当毅然决然的一个人钻进了酒吧,硬是坐到了十二点才打电话让司机来接。
司机看见烂醉的何当神色有些复杂,可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何当瘫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熟悉的环境,再右拐就能看见那栋发着光的小别墅了……
车子右拐之后并没有看见亮着灯光的别墅,何当微微挑了挑半侧眉,唇瓣勾勒出一丝嘲弄……
五年来,无论他喝的多醉,回的多晚,别墅永远都是亮着灯,那个女人也永远都会在后院晃着秋千等他,今日倒是稀奇。
何当并没在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瘫在。
车子停稳之后司机拉开了后座的门,何当假装烂醉的整个人靠在司机身上,却没有听见耳熟的女人。
随意扫了一眼后院,往常坐在那里晃秋千的女人不见了踪影。
不光是后院不见了人影,连空气中都冒着一股死寂的气息,少了一丝人味儿。
何当微微蹙了一下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干脆站直了身子,语气清晰的询问:“太太呢?”
“太太……据说是回家了。”司机嗫嚅道,生怕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金主。
何当眉头微皱直接进门往二楼去,卧室的壁灯打开,他看到空无一人的房间,平整的床单告诉他今晚还没人在上面躺过。
环视房间一周,最后在书桌上发现了一个文件袋,上面有几个娟秀的大字:何当亲启。
他和柳西窗做了十二年同桌,自然认得她的字。
她又打算做什么?自己最近没做什么惹到她的事啊。
带着三分好奇七分厌恶,何当打开了文件袋。
“何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的关系是最好的,”何当眉头微拧,心里蓦地生出继续烦躁,不太在意地往下看:
“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在我们结婚的这五年你从来没有快乐过,我一直自私的把你拴在身边却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是我的偏执害了你,现在我是时候放开你了。”
何当眼眸微眯,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自己还是不太明白这女人想干嘛。
文件袋里好像还有些东西,何当又抽出来一张纸,离婚协议书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女方签名上面赫然是‘柳西窗’的大名。
何当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柳西窗的骄纵与偏执他这二十多年是见过无数次的,那个女人这次竟然就轻易地打算和他离婚了?
抱着三分疑惑,何当再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实是柳西窗的字体,律师的签字也是货真价实的,难道她真的打算放弃了?
虽然心里依旧存着疑惑,何当还是从西装口袋里掏出签字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行云流水的两个大字无一不昭示着他此时的好心情。
想到立马就能摆脱二十多年的负累,何当觉得此时的自己开心的都要飘了。
收好离婚协议书后,文件袋还掉出了一枚钻戒和一张泛黄的纸张。
何当眉头拧了拧,蹲下身子捡起钻戒和泛黄的纸张。
钻戒是何家祖传的,柳西窗留下来了,泛黄的纸张是他们小时候模仿家长结婚证画的‘结婚证’,幼稚的字体和乱七八糟的颜色显示着童年的无忧无虑。
何当看着那张结婚证微微出神,接着洒脱一笑,将那张‘结婚证’揉成一团,随意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开心到极点的他,一时竟然还没发现,这栋别墅已经彻底没了和柳西窗有关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第7章
次日,何当一大早就起床上班了。
“难得见你这么开心,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江宇打着哈欠下车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在等电梯的何当。
“柳西窗和我离婚了。”
“离婚!?”江宇打了个激灵立马清醒了,言语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不可能!”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柳西窗对何当的爱意与执着谁都看的清楚。
只可惜何当一直对柳西窗唯恐避之不及,有时候他都可惜,柳西窗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看上何当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了。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交给律师,法院那边通过审核就能解除婚姻关系了。”
“你们在一起五年了。”江宇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显然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我为什么要不舍?”何当嗤笑一声,“我巴不得离她远远的。”
江宇眨眨眼,心里为柳西窗感到可惜,五年啊,石头都该捂热了。
可何当就是对柳西窗不屑的很。
走进电梯之后,江宇想了一会儿,问:“柳西窗和你离婚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何当干脆的回道,接着挑眉问他,“你喜欢柳西窗?喜欢大胆追,我没有一点意见。”
江宇嘴角微微抽搐,不死心的追问:“你们在一起生活了五年,生活习惯应该已经相互渗透了啊,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不习惯吗?”
何当薄唇微勾,眼底没有丝毫笑意,淡漠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种女人他躲都来不及,还不习惯?
江宇暗暗为柳西窗可惜,却也什么都不问了。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其实柳西窗人也挺好的,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你应该也知道她本性是善良的……”
“善良?”何当轻笑一声,很是不屑,“哪个善良的女人会跑到别人家里大吼大闹,逼着我娶她?”
江宇默然。
其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算是很清楚了。
前几年的柳大小姐性格骄纵蛮横,只要惹了她就别想好过。
“其实西窗这几年性格已经改了很多,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干嘛不尝试着接受她?”
何当闻言诡异的沉默了下来,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江宇咧了咧嘴角,干巴巴的问:“你不会吧……?”
何当只是轻笑一声。
“那个女人是谁?”江宇好奇的询问,他还真想知道哪个女人能让何当心动。
“许艳艳。”何当轻飘飘的吐出三个字,“你说我多久能追到她?”
江宇眉头微皱,一副不赞成的模样,但是对面的人是自己的发小兼老板,他也不便多说。
“何当,不要带着偏见看人,人是会变的。”江宇别有深意的提示道,“最好多观察一下。”
何当不以为意,只是淡然一笑,说:“再坏还能坏过柳西窗?”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柳西窗死了,你会后悔吗?”江宇突然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对柳西窗厌恶到了那种程度。
何当轻哼一声,狭长的眸子里是满满的不屑;“她是死是活管我什么事?我妈才是会伤心的那个。”
意料之中的回答,江宇最终也只能在心里为柳西窗叹声可惜,转移话题:“赵墨白快从国外回来了,要约他聚聚吗?”
他们四人小学到初中都是很好的朋友,后来赵墨白出国他们还背着家长喝了个大醉,欢送他出国来着。
可惜这几年大家都慢慢失去了联系,柳西窗和何当结婚后也自觉减少了在人前晃悠的时间。
“算了吧,都这么多年没联系了。”何当轻飘飘的说,“晚上陪我去喝酒。”
“就知道喝酒。”江宇吐槽了一句,却也没表示拒绝。
第8章
从柳西窗被柳家带到这家医院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没救的将死之人。
和何当结婚的头两年她还在积极的寻求治疗,希望能和何当一起走完这一生。
可是五年过去了,她的身体并没有见好,何当对她的厌恶也没有消失,反而与日俱增。
今天来查房的依旧是赵医生,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一个男人。
“墨白,你回来啦。”柳西窗看见他眼眸微微亮了,“好久没见了。”
赵墨白和记忆中一样一身的书卷气,眉目温和,眼睛永远都闪着光芒,柳西窗知道那是热爱生活的人才会有的光芒。
“西窗,好久不见。”赵墨白温和的向她打招呼,语气中只有老朋友见面的轻松与怀念,没有医生对病人的怜悯。
“这几年在国外过的怎么样?”
“还好,你呢?”
柳西窗原本还算开心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后又变成了微笑,只不过笑容中带上了一丝苦涩:“我也还行。”
赵墨白眨眨眼,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多问,和自己的父亲查下一间房了。
“爸,西窗生的是什么病?”一出病房赵墨白就忍不住追问。
“先天性的心脏病,就算等到配型手术的成功率也小。”赵医生叹了口气,很是惋惜。
天生就有心脏病已经很可怜了,还是儿子从小的玩伴,想到也很是惋惜。
赵墨白眼眸闪过一丝悲伤,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继续跟在赵医生身后。
日复一日,柳西窗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了下去,面色苍白,血色全无,一向有神的大眼睛也深深的陷了进去,看起来虚弱至极。
赵墨白每天都会过来陪她,只会聊些很简单的话题,随着柳西窗身体的衰弱,他们的聊天时间也从原本的两个小时缩到了半个小时。
可光靠这半个小时,也足够赵墨白摸清楚柳西窗这几年的生活了。
“原来你真的嫁给何当了啊。”赵墨白剥了个橘子,温和的笑意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当初你就一直囔囔着,以后一定嫁给何当来着。”
柳西窗惨淡一笑,本就苍白的面孔在此刻看起来更像即将消逝的游魂:“我当初是不是做错了?”
赵墨白微愣,摇头苦笑:“西窗,我没有资格评价你的选择。”
毕竟他们只是同学而已啊。
柳西窗自嘲一笑,说:“我对何当的感情已经偏执了,他讨厌我也是应该的,说到底是我自作自受而已。”
“不是的!”赵墨白立马否认,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干巴巴的说道,“你绝对不是自作自受!”
柳西窗只是把目光转到了窗外,大而无神的双眼有对生命的渴望:“墨白,要是我当初没有执拗的要嫁给何当,这五年我会不会活的更开心?”
“我不知道……”赵墨白丧气的垂下脑袋,“西窗,其实我很后悔当初那么早就出国了。”
要是他当初留在国内,敢向柳西窗表达自己的好感,事情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柳西窗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多问,声音虚弱的仿佛能消散在空中,原本应该漂亮的面孔变得惨白空洞。
赵墨白看的很不是滋味,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记忆中的柳西窗是个美丽又充满活力的小女生,每天跟在何当身后叽叽喳喳的诉说着一天发生的事情,性格骄纵却又善良。
而不是一具没有丝毫生命力的躯体躺在惨白的病床上。
第9章
和柳西窗离婚的这一个月后,何当的日子过的异常畅快,果然眼前只要没了那个烦人的女人,他的心情都会好上许多。
就连公司的人都能感受到一向不苟言笑的何总裁最近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多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柳西窗吗?”
午休时间,江宇再一次发出了自己的疑问,在他心中哪怕何当再厌恶柳西窗,五年的陪伴不是说忘就能忘得。
何当点燃了一根香烟,烟雾缭绕中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宇:“你还要问我多少遍?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吗?”
江宇伸出手朝他要了一根烟,放在掌心把玩,语气带上了几分漫不经心:“我只是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柳西窗?”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掌控我的人生。”何当的回答简洁明了。
江宇眼眸微微闪烁,突然想到,何当离开了柳西窗会活的很快乐,那没了何当的柳西窗会怎样?
“你觉得柳西窗现在在干嘛?”江宇下意识的就问了出来,“她这么多年几乎都在围着你转,现在她又会在哪?”
何当深深的吸了口烟,似乎有些焦躁,可烟雾缭绕中江宇也不能很清楚的看见他的表情:“谁管她?”语气淡定,“只要别再来找我就行。”
“我前几天刚去了一趟柳家,没有看见柳西窗。”江宇点燃了手中的香烟,“如果她回娘家了肯定会出来见我一面……问问你的情况的。”
何当原本正在签字的手微微顿了一下,接着又淡淡道:“说不定是伤心呢,你在担心什么?”
“我只是有些担心她的状况。”江宇耸了耸肩,淡定的回道,“你应该也知道柳西窗是个有点偏执的人,追求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突然离婚说不定她会……”
江宇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自杀。”
何当愣了一下,接着嗤笑一声,语气轻松的说:“自杀?你别开玩笑了,这五年来我对她的态度你也知道,这样她都能熬过来,怎么会在离婚的时候自杀?”
“说真的,我原本都打算和她耗一辈子了,她倒是突然提出了离婚,她要是想自杀就不会离婚了。”
“按照那个女人的个性,肯定会给我留下一封带血的遗书,然后在我家的浴缸里割腕,不可能死在别的地方。”
何当的语速有些快,像是在掩饰什么,可语气却又是满满的不屑。
江宇吸了口烟,思索片刻,说:“倒也是,说不定她真的放下了呢,这么多年她的性格也变了不少,没有之前偏执也很正常。”
江宇又看了何当一眼:“何当,你也别怪我多嘴,就算你和柳西窗已经离婚了还是要去柳家道个歉什么的,毕竟你们两家是一条船上的,关系弄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我心里有数。”何当嗤笑一声,“到时候只要让我妈去柳家说两句就行了。”
虽然他厌恶那个女人到了极点,但是他那个妈妈还是把柳西窗当成心里的小宝贝的。
“其实我觉得你们两个还是很般配的,青梅竹马又是娃娃亲,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够了。”这句话像是戳到了何当的痛点,眉头微拧,语气都带上了一丝不耐。
江宇耸耸肩,很快转移了话题。
“我拿到了赵墨白的联系方式,真的不约他出来聚餐什么的吗?”
何当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聚聚吧,好歹也是一个圈子的,反正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第10章
赵墨白没想到何当和江宇还能找到自己。
“墨白,你回国这么久了要不要出来和我们聚聚?”江宇的声音虽然变得成熟稳重了,但语调依旧和过去一样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意味。
赵墨白下意识的想拒绝,可想到柳西窗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模样还是应了下来。
或许见他们一眼能更好的了解柳西窗这几年的生活。
夜里,S市数一数二的顶级娱乐会所,出入皆为权贵之流。
赵墨白很少在这种环境出入,踏进来的那一刻浑身都不自在。
“这里这里!”江宇老远就看见了赵墨白,挥着手对他打招呼。
雅座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个漂亮的女人,风格各异,却都无一例外的长的很漂亮,何当怀里正躺着一个眼神迷离身材火辣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
据他介绍怀中的女人叫许艳艳,是她公司设计部的部长。
许艳艳大方的和他握手,脸上的笑容端庄大气:“赵先生您好,我叫许艳艳。”
赵墨白拧了拧眉头,没理她,问何当:“能换个地方喝酒吗?”
“不喜欢吗?”何当将许艳艳重新搂回怀中,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我还以为你喝了这么多年洋墨水会喜欢辣点的女人呢。”
赵墨白脸色沉了沉,却也什么都没说。
江宇见气氛有些冷,举杯笑道:“这么多年咱们都没聚过了,这次难得聚聚,不要坏了心情,来干杯!”
赵墨白碰了杯,却什么都没喝。
一个不认识又醉醺醺的男人突然闯进雅座,对何当大着舌头说:“何少,都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何太太要生气咯!”
何当哼笑一声,说:“我和她已经离婚了,以后少在我面前提她。”
“别骗人了,何太太对你那是一往情深啊,哪舍得和你离婚?”男人哈哈大笑,搂着怀中的女人离开了。
何当轻笑一声,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厌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对面前的江宇和赵墨白说话:“那个女人从小就像块牛皮糖似的粘着我,烦都要烦死了!”
赵墨白脸色又沉了沉,想起柳西窗苍白又惨淡的笑容,又抬眸看了看眼前的何当一脸不屑的笑容。
“你既然讨厌柳西窗当初又为什么要娶她?”赵墨白一字一句的问道。
“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当食指轻薄的挑着怀里女人的下巴,眼底却是一片冰凉,“死活都要缠着我,甩都的甩不掉,现在总算能离开她了,我不晓得有多高兴。”
江宇看着赵墨白的脸色心绷得死紧,手刚摸到他的肩膀,掌心下面就空了。
赵墨白突然暴动,粗鲁的推开了何当怀中的女人,狠狠的一拳扫到了何当的脸上。
何当还没反应过俩,赵墨白对着他的脸又是两拳,拳拳带风,没人想到一向书卷气浓厚的赵墨白还有这么悚人的时刻。
何当也不是吃素的,蹭的一下推开他,抄起身边的酒瓶子就往他身上砸,赵墨白脑袋硬生生的挨了一下,感觉晕乎乎的,可还是继续与他缠斗。
这场战争压抑的太狠,两人下手均为留情,一时间房间内只能听见女人们的惊呼声,部分大老爷们吓得直接逃掉。
江宇被突然来的战争惊到了,接着眸色陡然转利,加入了这场混战。
第11章
好不容易分开了这两人,江宇怒气冲冲的问:“你们是不是疯了?好好的聚会打什么架!?”
“你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出手!?”何当怒视赵墨白,嘴角被他打裂了一个大口子,滋滋的往外冒血,看起来有些悚人。
赵墨白的状态也不好,手腕肿起一个老大的血包,脸上亦是挂了彩。
“你知不知道柳西窗快死了!”他咬着牙阴狠的怒骂。
“开什么玩笑?”何当冷笑一声,“她要是快死了柳家还会那么淡定?估计早就俱佳迁往国外给柳西窗治病了。”
“呵。”赵墨白冷笑一声,狠狠吐了口口水,不顾江宇的劝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何当,我觉得他不像是开玩笑。”江宇看着他一拐一拐的背影,语气有些担忧。
何当从怀中掏出一根烟,不顾嘴角的伤口直接塞进了嘴里,声音阴狠:“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的诡计罢了!”
江宇还想说什么,许艳艳就娇柔的攀了上来,目光之中满是担忧:“何总,您没事吧!?”
“没事。”何当揉了揉她的脸颊,硬是咧出了个笑容,“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家,别怕。”
“我今晚能去你家住吗?”许艳艳眼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异常惹人怜惜。
“乖,先回家。”何当语气温和,可眼眸之中分明露出了不耐烦。
许艳艳是个很会看人脸色的人,娇娇柔柔的说了两句还是离开了。
江宇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的互动,直到许艳艳离开了才问:“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看起来像是假的吗?”何当回道。
“你们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都没进展到,就是牵个小手。”何当咧嘴一笑,“结婚前我不想碰她。”
“她怎么看都像是……”江宇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你自己回去掂量一下吧,不要等最后来后悔。”
“我明天要去柳家问清楚西窗的事情,你要去吗?”
“我很忙。”何当语气生硬。
“何当,我感觉赵墨白不像是开玩笑。”江宇语气难得严肃,“就算是为了小时候的情意你也和我去看一眼吧。”
“不去。”何当强硬的拒绝,“那个女人一向心机深厚,就算我去了也是装病给我看的,有什么好去的。”
话音刚落还不忘补充道:“你最好把消息藏严实点,要是让我家里人知道我和她离婚了,肯定又有得闹。”
“这件事你是藏不住的。”江宇幽幽的说了一句,环顾四周,“能来这里消费的人都不简单,你觉得你们打了一架的事能藏住吗?”
何当脸色阴沉,暗骂一句:“离婚了还给我找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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