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听风

午后三四点，阳光正好，有初春的风掠过窗台，不温不燥，一如此刻的宁静。

囚居在家已多日，独坐在阳台上，静守着属于我的一屋子阳光，透过玻璃，看着明净如洗的天，细数天边的流云，一任时间，缓缓从手中流淌。心也随着游走的云，飞出很远很远。

立春过后，突然之间，天就变得高远起来，天色也一反冬天的灰蒙蒙和苍白，呈现出一片澄澈和洁净的蓝色。人的心，因了这高远的蓝天，不由得敞亮起来，自疫情爆发以来，困囿于斗室之间，不觉竟已有二十余日。禁不住问自己，这么多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听，窗外的风，在悄悄提醒我。它不时敲打着窗台，偶尔，窗户会发出“砰砰”的响声。一窗之隔，窗内如此静好，氤氲着茶香；窗外莫非是一个风的世界？推开玻璃，轻轻的伸手出去，一阵清风，穿过我的指间，清凉，温柔，带着春二月特有的气息。我握住手，贪婪地想要把它攥到手心里，那风倏忽间，已经掠过我的手，急急地远去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放风筝的风啊，古诗“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说的可不就是这个时节的风？早春二月，村外的麦田一片青绿，原野里自由自在的风，从头到脚抚慰着每一根麦苗，和每一根麦杆上嫩绿的叶子，一阵风扫过，麦苗仿佛也变得精神起来，瞬间挺直了腰杆。严寒而漫长的冬天，它何曾这样洒脱过，总是蜷缩含着腰身，在孤寂的旷野里瑟瑟发抖。是风，给了它挺立春天的勇气。

风刚从麦田吹过，踩着风的尾巴，一群孩子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田埂上。手里拿着刚刚糊好的风筝，浆糊也许还没有干透，风筝线也许才刚刚接好，这又有什么要紧的？春天来了，眼见风吹的村头那棵皂角树上的枯叶“哗啦哗啦”响，他们的心便一刻也待不住了。春天的田野和麦田里，充满太多的秘密和数不尽的乐趣，那才是真正属于他们的乐园。一个孩子拽着风筝线，在田埂上跑啊跑，一群孩子在后面追着，嚷着，尖叫着，风筝在空中摇摇晃晃的，一会飞高了，一会儿落下，一会儿又被树杈挂住了。这个跑累了，丢给另一个，屁股后面等着拽线的人多着呢。

累了的那个，终于不用跑了，长长的呼口气，朝身后的麦田倒下去，恣意、放心，享受而又自然，仿佛这是一个在冬天就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碧绿的麦田像一个大而松软的绿色沙发，敞开怀抱接纳孩子，紧拥他到自己的怀抱里。调皮的孩子一会儿翻个身，一会儿打两个滚儿，沾染上一身泥土的气息。站起身，迎着风拍打拍打，又去追风筝了。风吹着额头，额角上的汗滴，阳光下亮晶晶的。

我摸摸额头，那个不知疲倦，奔跑在春天的风中追风筝的孩子，莫非就是童年的自己？

窗外的一只飞鸟，打断了我遥远的思绪，它唱着婉转的曲调，在一片“啾啾”的鸟语声中飞过我的窗前，躲藏到了楼下的竹林深处。童年的那只风筝，它飞向了远方，最终又落到了哪里？我问自己。窗外阵阵黄莺鸟的啼叫，在这清丽的阳光和风里，却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太阳渐渐偏西，日光淡了下去，照在身上没有先前那么暖了。我收回自己的心，端起桌边的一杯清茶，捡起被自己丢到一旁的书——《浮生六记》，暗想，在这繁华的尘世里，自己今日独坐窗前，有茶香，有书香，有清风，有暖阳，有一人相伴，有饭食相安，可不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吗？

在这难得的悠闲里，喜得几句诗：

春日听风楼台中，绿草红花向阳生。待到疫情见云日，满腹豪情踏征程。

春日听风，于轻柔的风声里，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心。

一茶一书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