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的雨,由着人们的欢喜,产生诸多的情趣。婚娶的家庭,吃罢午饭后,若下午或晚间,有雨水降临,人们高兴的称其为“喜雨”。那雨若下过一阵就天晴,娶亲的人家把这种自然天象,看做新娘能旺家的好彩头,那雨也高升为“发家雨”。
至于大丧大葬,当晚或隔日,有新雨浇淋过干燥的坟茔,那雨美其名曰“浇灵雨”。浇灵雨,“淋一淋,发一发”,是对离亡者的慰藉,是对后代子孙的福报。
而晋南的春雨,大多是被老百姓千念叨万抱怨捣鼓出来的牢骚。“老天爷,你咋(则)不长眼睛呢?庄稼都旱成一扭子了,你咋不下半点雨呢?”
说起晋南的春雨,先说说晋南的季风。暂且把中条山当成风洞的洞口,把盆地当成风洞,把中条山沟沟壑壑里蹿出的风,当成风洞洞口吐故纳新的风舌子。许多时候,一两个月,天上地上,星雨未落,既便那云重得分不清天和地的界限,那雨在想像中要漫天漫野的下。那雨的云裳,明明在中条山的山岭山尖上盘桓,那穹隆一样的乌云戴在运城盆地的脑门上,像一只压得俨实厚重的棉帽。天地昏昏茫茫,云也不云,雾也不雾,霾也不霾,透过蒸蒸腾腾的灰茫,那里有人们千呼万唤的春雨。而条山风的蛮横,足以赶尽天上的乌云,吹走期盼已久的春雨。许多时候,春天的风,带着风言风语,带着战战兢兢的冰冷,带着沙土的癫狂张扬,带着毀灭春天的暴虐,带着人们唠唠叨叨的希望和担忧。
春天的麦苗,春天的春雨,是晋南人们年年的欢喜。这地儿十年九旱,庄稼长了好苗子,能相逢几场舒舒展展的透雨,也是那年庄稼地上的好福气。
晋南的雨,大多是被农人说了又说,听来听去的故事。深受旱灾左右的晋南农人,把各个季节庄稼需要的雨水盼了又盼,就像盼望着辛苦孕育的胎儿,在某一天健康的诞生。他们醒时梦中把干涸的庄稼念了又念,润了又润,请不动翻云覆雨的龙王爷,就信口儿叨叨:“关老爷,菩萨心,黑乌梢,现真身,清风细雨救黎民……”再若不济,他们挠心窝火,真要把天上零碎的云片,涂抹上黑色的染料。然后从西边扯到东边,从南边扯到北边,把天和太阳盖上几层大灰帐,把它们搞得愁肠百结,伤心落泪 ,让天和太阳哭得昏天黑地,让他们的庄稼喝得苗壮叶肥,颗粒饱满。
人们向往着贵如油的春雨,又把夏天多雨的季节分寸儿理顺,“有钱难买五月旱,六月连阴吃饱饭”,到了“立秋无雨是空秋,万物从来一半收”,掉进“麦盖三层被,枕着馒头睡”的冬雪飘飘的梦想里。
秋雨很多时,是缠缠绵绵的,下了两三天,就把穿着薄衣单衫的人们,下得萎萎缩缩,不得不翻箱倒柜,找出御寒的衣物。而到了孟冬时节,来上一场未可预知的风雨,那风不分白昼黑夜,吹得行人眯起眼走路,吹得枯枝败叶,垃圾食品袋子飞扬滚动。风狂得呜呜喊叫,也不放过任何噗落噗落敲打别人门窗的良好机会。风沙从门窗的缝隙间硬生生的挤进屋,洒落一屋一地的沙土。而被疾风拉长的苦雨,下着下着,也许就下成了冰粒子,那冰粒子打在脸上,凛若冰霜。若再往大里下去,天上会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
雪花沙拉沙拉的逸落,像被灵巧的女人一片片铺展开来的棉絮絮,像女人们匀匀絮起的棉衣衣,絮得暖和的棉被被,轻轻抱抱吧!抱抱那些瑟瑟发抖的麦苗吧!它们躺进这样的怀抱,就开始做起丰收的梦想。这时的田野,升起雪的洁白,盛开雨的精灵,而此时,中条山的风,拥着冰晶的雪花,安静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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