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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天>那座拱桥

<第8天>那座拱桥

作者: 夏泉_ | 来源:发表于2020-03-08 08:56 被阅读0次

    从梦中惊醒,脑海中清醒地浮出一个名字-琴子。

    十八年过去了,她还记得我吗?她嫁人了吗?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在某个瞬间一点点儿想起我来…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又怕她早已习惯于生活的故事忘记了我们的曾经,我自认为美好难忘的一段友谊,她也会放在心上吗?我努力的回忆起和她有交集的最后一个场景,似乎从中学开始就模糊了,找不到她的任何线索。

    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鹅蛋脸,单眼皮,俏鼻子,小嘴巴,笑起来露出漂亮的小牙齿,暖暖的。她最爱穿一件淡蓝色绒布上衣,扎着一寸来长的头发,前面的刘海仿佛永远也长不长,被她胡乱斜斜的撩在耳旁。五年级时,她是我的同桌。起初,我并不满意老师的安排,觉得像她这么内向又没意思的人,做同桌一定会很苦闷。从一年级到五年级,虽然我们都同一个班,但她是那种文静的似乎可以忽略掉她的存在的女孩,起码对我来说是这样,因为我们之间并未说过什么话。

    五年级的班主任我很早就认识,他是我姨妈的邻居,开学去班里交学费看到老师,我欣喜又紧张,心想他应该会对我有所照顾吧,又担心万一学习上有什么不好大人知道了怎么办?这种担心并未持续多久,没过一个星期,我们就换班主任了,从外校调过来的老师,姓彭。彭老师很胖,四五十岁,一米七五高,腰上挂着黑色的蛇形塑料线接起来的钥匙串,走起路来很笨重的感觉。他每天都会骑着一辆高梁自行车上下班,从他家到学校,八公里,一个半小时。后来我知道,他同我姑姑住一个地方,世界真是小,哪里都有认识的人。他还是我潘老师的老师,我知道潘老师也住在那个地方。想知道一个人的过往,你会想方设法去知道,那时的我就是如此。因为潘老师的缘故,我决定在他面前做个好学生。我和琴子第一次说话,就是缘于这位彭老师。

    彭老师对琴子特别好,总爱提问她问题,还会温和的对她笑,即便她回答错了,老师也会开个小玩笑化解尴尬。我突然觉得像失了宠的小猫,觉得老师太偏心,最让我不能忍受的是,老师当着我的面跟她拉家常,这置于我于何地啊?难道我就这么差劲吗,老师都不屑跟我说话,却跟一个各方面平平的女生这么亲切。这更让我怀念起潘老师,以前潘老师也是这样对我的,这是我曾经独有的专利,这让我对琴子更加不悦。

    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没好气儿地跟琴子说:“这个彭老师对你可真好啊!”她偷偷瞄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的说:“没有,老师对你也很好的。”“那不一样,他总爱找你聊天。”琴子的脸红了起来,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解释着:“你学习好,老师放心。班里有什么事老师都爱问你,我就是学习不怎么样老师才会多问几句,好了解家里的情况。”这不是一个好理由,不过也着实让人心里痛快些,好在她很谦卑态度又好,我不那么排斥她了。从那之后,我们之间的话多了起来。

    她家离我家不好用距离衡量,虽然直线距离不远,却要绕一条河,一片退耕还林的野树林,一小块一小块水田连成的几十亩地,还有一条很少人走的西大路,西大路下的长河,一半流向她那里,一半流向我这边,我们都知道这条河,也知道西大路上的这座拱桥。

    琴子告诉我,他们家去城里都会经过拱桥,那是条老路,不常有人走,但是因为近,她父母带着她走过,她很熟悉家里到拱桥的这段路。我们都知道那个地方,我们都知道拱桥,我对她有了种熟悉的亲切感,只因为我们都知道拱桥的存在。仿佛无论多久,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一样。为此,我们都很欣喜。我们还都喜欢着同一个老师,潘老师。这是属于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琴子还说,她不是亲生的,我在想像她这么好看的人,父母怎么舍得丢弃呢?或许,只因为她是女孩子吧。渐渐发现,琴子是个话特别多的人,她会给我讲小段子,会哈哈大笑我的惊慌失挫。她知道我喜欢猫,总跟我讲她家里猫如何如何,还威胁我说,要是我不听她的话她就回家把她的猫揍一顿。每次看到我无奈的表情,她都会咯咯地笑得跟个疯子。我跟她讲过我家猫的故事,她知道天下所有的猫我都会心疼。

    我们俩渐渐熟了起来,我不再觉得她娇弱,也喜欢跟她在一起玩了。每节下课,我们都跑到学校大门口的城墙上玩挤挤碰的游戏,这是我俩自创的,谁先倒过中间线谁输,我老玩不过她。她时常让着我,她说喜欢看我开心的样子,她说我傻得可爱,其实我觉得她才是。

    有篇课文叫《马克思和恩格斯》,讲的是马克思和恩格斯伟大的友谊,自习课上琴子悄悄对我说,“我们的友谊就像马克思和恩格斯那样伟大。”我们互相看了看,笑了。“可是人家经常私下‘约会’,共同学习,还创造了革命理论著作呢。”“他们的友谊真让人羡慕呢!”“那我们也‘约会’吧!”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周六去那个拱桥,一块学习,怎么样?”她开心极了。“好啊!不见不散!我们中午吃完饭大概两点钟到那儿。”“好的,不见不散!”

    第一次“约会”的周六,我洗了头发,穿了漂亮的衣服,午饭没吃几口就出发了。走了十五分钟,抬头看到拱桥上没人,有些失落又怕她来早了等我太焦虑,加快了脚步,田埂上杂草丛生,好几次差点摔倒,但区区几根小草又怎能牵绊前进的心呢!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拱桥上,我往她来的方向看了看,没一会儿,看到她了!当时的心情我还记得,就像第一次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样,激动和欢喜。她看到我了,像只小兔子欢快地向我跑来,她也洗了头发,没有绑起来,她披发的样子真美。

    那年大旱,河里早已没了水,只留下一大圈一大圈硬邦邦的裂痕的干土。我们走下桥,坐在桥下绿油油的青草上,看看书,聊着天儿。讲着关于树林的鬼故事,还发现了一间破旧的只有两平米大的小屋,下雨的时候,我们就躲在那里。河边的草丛中,偶尔还能摘到蛇莓这样的小果子,或者把草地上的甜草捋出汁塞进嘴里。躺在草地上,走在花丛里,我们的笑声洒满了整个荒野,在拱桥上蹿下跳,在古老的石砖上写上喜欢的诗,夕阳西下,再映着余晖各自回家。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如此。十二岁,我们做了班里同龄人不曾做过的事,那是属于我们两个的十二岁,她还会记得吗?

    我想她不记得了,但我希望她还记得。五年级过后,我们基本没再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我们之间不再说话了。同一所中学,见面的机会还是有,但谁都没有主动向前一步打个招呼,或者,相互点个头笑一笑,每次快要正面相见的时候都是很意外的擦肩而过。或许,我们都怕尴尬,怕一个招呼后的无话可说,怕见到你时不自觉闪躲的眼神,更怕你在她的过往中其实并没那么重要,只是你自以为是而已。就如刚上初中那会儿,我在楼上的走廊上看到她在楼下的花坛和四五个同学有说有笑,我喊着她的名字,我努力作出动静手势让她看到我,她只是无意间看了看我这边的栏杆,继续和她的新朋友开心的笑着闹着,那时的我,难过极了。我知道她会有新的玩伴,只是不再是我。从那开始很久,我都一直没再给她打招呼,但我心里一直有她的位置,中考过后,我再也没有她的一点儿消息。

    这么多年,很多次很多次关于她的回忆,不知以后还能不能见面,我们都不再是年少时的纯真少女,我们已然错过了说很多悄悄话的青春时光,可是我忘不了记忆中的那座拱桥,拱桥上一个叫琴子的姑娘。那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风景,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友谊-伟大的友谊。

    今日心得:有人想念是幸福的,被人想念是甜蜜的。

              夏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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