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每天都是早上七点半到小屋里开始刻碑,下午五点半关门回家,几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雷打不动。久了,村里就有传言,说这是他们这行的规矩,有讲究,不然会触犯霉头,沾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传言多了,很多人都很好奇,想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可是每次看到张伯那张仿佛他自己用刻碑的工具刻出来的脸,特别是他那对空洞而又深邃的眼睛,多看一秒仿佛会把你拉进黑暗的深渊一样。所有人就都把话又咽回肚子里去了。
没人知道张伯来到李家村之前的过去,只知道他来李家村时还是个头发乌黑的三十岁左右的壮小伙,带着刻碑的工具,带一顶破草帽,也不爱说话。没人知道他姓谁名甚,都叫他“刻碑的”。后来不知道谁打听到他姓张,就都叫他“张刻碑”。慢慢的,年纪都越来越大了,就叫他张伯了。
张伯刚进村的那天,刚好李家村里的李铁柱他爹仙游了,张伯就在那间茅屋里一锤子一锤子地给李铁柱他爹刻起了碑。那茅屋就是李铁柱家的,早期是牛棚,后来改成杂物间,自从张伯在那里给李铁柱他爹刻起了第一块碑后,他就在这里定了下来。
张伯来李家村给李铁柱他爹刻碑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以前,村里的人去世,刻碑都是到外乡找人刻好了,再拉回来,李铁柱他爹的碑是第一个在村里刻的。有人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李铁柱他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提前出去请的张伯。
张伯的到来改变了李家村的一种习惯。马上,村里的老人李富贵就把自家在一座小山丘山顶上的一间茅屋给张伯住,条件是等他百年后,张伯得免费给他刻块碑。张伯答应了,就在山顶上住了下来。好在那茅屋虽然旧了点,但水电都有。在那山丘顶上,白天远远地看过去像一块巨石,晚上就像一颗星。比较瘆人的是屋后不远处有两座荒坟,但张伯不在乎。
后来有人经过时看到那两座荒坟都立了崭新的石碑,大家都猜是张伯给他们立的,有人说那天看到张伯回家的时候背上背了两块石碑。
“不可能!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背着两块石碑上得了山?一块已经是够呛了!”有人怀疑说。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骗你是孙子!”那人争辩说。
张伯来到李家村后,手里的活一直就忙不完,既有本乡的,也有外乡找到这里的。村里人都奇怪,张伯在没来李家村之前,村里根本没人知道他,怎么刚来村里,就有那么多人找上门来给他活做的。
“肯定是我们知道的太少,否则李铁柱他爹怎么能请他来?”
“放屁,李铁柱他爹多少年没出过村子一回了,怎么可能认识得到他?我问过李铁柱,他说他爹没提前请人过来刻碑,他也不知道张伯怎么知道的。”
“你们懂什么?张伯不是一般人,他白天在人间,晚上可灵魂出窍,通鬼神。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够看得清!不然他家屋后那两座荒坟,他怎么知道人家姓谁名谁?敢给人家胡乱刻碑?还有,他刚来到村里,也没离开过村子,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知道他在这里刻碑?都是晚上灵魂出窍,去跟人家谈好的。”村里唯一的神婆李半仙一惊一乍地说,她的语气和表情配合得恰到好处,让人听了仿佛是自己的灵魂所发出的声音一样。
“啊?!那以后轻易是不能去惹他的”。其他人听了又惊又怕,仿佛张伯就是勾魂使者,得罪他魂就会被勾走一般。从此,村里的人没事都对张伯怕而远之。没人去问他的过去,也没人敢跟他过多地交往。张伯在村里就像是异类,又像是一体的,这就好像皮肤上长出来的疙瘩一样,你不把他割除,虽然不自在,毕竟是连在一块一样。好在村里人慢慢地习惯了,张伯也从不在乎村里人对他的看法,就这样一过就是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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