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老头儿是个实实在在的庄稼人,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农忙时地里的庄稼是他唯一的朋友,闲下来毕老头儿最大的兴趣爱好是往炕头儿盘腿儿一坐,泡上一壶茶,再备上满满一暖瓶热水,和村里老哥几个谈天说地,谈三国论古今。
茶是一壶接一壶地喝,喝什么茶,毕老头儿不讲究,也不懂讲究,只要能喝管你涩的苦的甜的香的,通通来者不拒。对于毕老头来讲,重要的是老哥几个能坐在一起,能一直坐在一起就是福气。
过了七十岁的毕老头越来越伤感了,村里同龄的老人都相继离世,毕老头儿也老了,庄稼地里的活儿再不像以前那么能干了。毕老头儿站在苹果园子里,满树的果子饱满地挂在枝头,毕老头儿用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如婴儿脸蛋般肉嘟嘟的果子,生怕它们受一点一点伤。
这些年,毕老头儿种出来的苹果连果贩子都抢着收。毕老头儿干庄稼地里的活不糊弄,地里的草都是用手拔的,毕老头儿不打除草剂,他说除草剂把果树都烧坏了,长不出好果子。这些年毕老头儿上了岁数体力不行了,果树也砍去了一大半儿,只剩下这么十几棵还打理着,毕老头儿对它们像是对待孩子一样呵护着。
这年冬天正月间,辉子从城里回来请毕老头儿去家里叙旧。论辈分辉子该喊毕老头儿叔,辉子爹也是当年炕头侃天下的成员之一,只可惜前几年脑中风走了。
毕老头儿照例在炕头盘腿坐下,辉子是年轻人咖啡喝惯了,没有喝茶的习惯。
辉子煮了一壶咖啡,毕老头端起杯子,闻了闻,真香。
“叔,这个是咖啡,您尝尝”。辉子看见毕老头儿就如看见自己的爹一样,格外亲切。
“咖啡我知道,外国人喝的。”毕老头儿浅浅地撮了一小口,好喝。
人就经不起回忆,毕老头儿话匣子打开了,从东家长到西家短,上下五千年纵横两万里,说得口干舌燥起来咖啡是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末了还不忘说一句:这玩意儿比茶好喝。
这天晚上,毕老头儿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那双眼睛滑溜溜的。半夜两点毕老头儿从炕上爬起来套上棉袄,蹑手蹑脚得下地关了门。门口的黄狗正眯着眼睛趴在地上,门“吱呀”的打开了,黄狗嗖得一下站起来,看见是毕老头又悻悻地趴了回去。
月牙儿在空中时隐时现,堆在土路两旁的积雪早已被煤渣儿覆盖,毕老拿起䦆头头溜达着去了自家的苹果园。
果园是光秃秃的一片,冰霜挂在枝丫上,土地被冻得邦邦硬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毕老头绕着十几棵果树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够了举起䦆头把冻得发硬的土地一寸一寸翻了个遍儿,一直等到晌午毕老头儿才回了家。吃完晌午饭,毕老头儿在躺在炕头上眯着眼睛,可怎么就是睡不着,于是扛起䦆头又出了门。
毕老头儿的老婆子拿起电话打给辉子:辉子啊,你昨晚请你老毕叔喝的什么茶,后劲儿这么大,老头儿一天一宿没睡,把两亩果园子的土都翻了个遍儿。
电话那头,辉子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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