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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海昏侯

去他的海昏侯

作者: 熊苗君 | 来源:发表于2018-04-04 09:54 被阅读0次

    五色炫曜——南昌汉代海昏侯国考古成果展,2016年3月2日——6月2日

    首都博物馆方厅底下一层 (需提前预约)

    海昏侯开幕之后,一边吐槽,一边看了两遍,好多照片拍虚了,估计还要刷第三遍。po主对此展的槽点在于它附着了太多不应由文物负担的企图和野心,布展简陋、粗糙,展品说明牌bug有点多,这股子亟不可待求表扬、求副厅级的劲儿,拉低了首博全年布展水平(不怀疑它有脸申报2016年度“十大精品”)。撇开这些槽点,海昏侯值得一去。下面这些是我两次看展能想到的,算是扔块砖头。关于汉代墓葬艺术的主要观点搬运自巫鸿和孙机两位先生的著作。

    关于厚葬

    两汉代厚葬之风盛行,因汉人认为“死者灵魂藏在陵墓的墓室中”(杨宽《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史》),事死如事生观念盛行。在幽冥世界复制出生前所拥有的生活,把房子啊、车啊、乐器啊金贵的日用品啊深埋底下,成为死者永恒而安全的“住所”,让死亡成为通往永恒的幸福家园的一道大门。生与死,地上与地下,是“镜像”的关系。

    厚葬之风还来源于独特的升仙观念。按照巫鸿先生的观点,汉代以前的升仙目的是逃避死亡,追求“长生”。自汉代早期,升仙与来世的概念日益接近,逐渐产生死后升仙(尸解)的概念,墓葬不仅是死者的地下家园,更是进入仙境的入口,死者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存在。但是死后的世界对于汉人来说,更像是选择恐惧症患者做多选题。举几个例子,满城汉墓出土的金缕玉衣和大量玉殓具,《抱朴子》有“金玉在九窍,则死人为之不朽”的记载,玉将死人转化为传说中的“玉人”——一边求尸解升仙,一边求皮囊不腐。马王堆汉墓用帛画、四重套椁罗列出四个不同的生存空间:宇宙、阴间、仙境、阴宅。四川汉墓出土的钱树座和石棺上的神仙形象,又把死者灵魂引到西王母的天堂。(此处引自巫鸿《礼仪中的美术》,巫鸿的观点被孙机先生批判过,可对照阅读《仰观集》)。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本土的道教、民间信仰和已经走上东传之路的佛教对死后世界的描述各不相同,呈现在汉墓里则是各种脑洞大开的墓葬形式和随葬品,把尽可能多的选项留给死者,不再招魂,去哪儿随意——这么看来汉人好像被各种死后世界的想象整得很焦虑,但是以厚葬为基础的脑洞大开正是汉墓的魅力:令人目瞪狗呆文物太多了。

    此处插入硬广两三枚:考古发掘的汉代高等级墓专题展,我看过河北省博的满城汉墓和广州南越王墓,如果有机会去石家庄和广州,这两个展不容错过。湖南省博在建新馆,期待马王堆重新开幕。

    关于文物

    席镇

    汉人席地而坐,室内地面和床、榻上多铺席,为避免起身落坐时折卷席角,多在四角放置席镇。席镇一般四个为一组,多为铜制,虽然体量也就一个拳头大小,却有一定重量,汉墓出土了很多。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组嵌贝鹿席镇。

    它们原来的样子:

    (出土于内蒙古呼和浩特八拜汉墓。翻拍自杨泓《美术考古半世纪》)

    另有类似的

    (西汉嵌贝鹿形青铜镇1957年出土于河南陕县,现展览于国家博物馆古代中国)

    小鹿的身子是虎斑贝所制,用贝壳上的斑纹模拟梅花鹿的斑纹,海昏侯这四件的贝壳都已湮灭于黄泉。从相对完好的这件可以看出,鹿角枝杈正好贴合着贝壳的弧度,不会勾到衣裳。汉墓还出土过嵌贝壳龟形镇,为了增加重量,贝壳里灌满了铅锡或细沙,估计海昏侯这套里面灌的是沙子。

    马珂和当卢

    此处为纠错环节。这套的文物说明牌显示是“当卢”,实则是“马珂”,一种挂在马屁股上的饰品(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

    (翻拍自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

    大角羊高抬前蹄,昂首回望,线条果断流畅,极富动感与力度。大角羊图案深受草原文化影响,充满异域风情,在当时却并不罕见,广西、云南、河南都出土过外形、材质不同的类似款式,说明是批量生产的“作坊爆款”。由于还没来得及氧化,颜色很动人。

    这对错金铜当卢令我眼前一亮,尤其是这件。看到它的一瞬间,我脑中浮现出了马王堆帛画。双龙盘结成8字形,把空间分成互相联接的两部分,云气纹沿中轴对称分布如镜像,顶端日月双悬,中轴则为动物纹。错金工艺在春秋—战国时期已出现,在金属器物表面錾刻凹槽,再用金丝镶嵌,最后锉平。这件精美的当卢,龙纹潇洒,虎纹、鱼纹质朴、雀鸟华丽、云气纹飘逸,鲜亮的金色纹饰映衬着粗粝黯淡的青铜,更显华贵、神秘。

    玉器

    玉器在商代为“灵玉”,主要用于沟通天人、象征身份、权力(可去妇好墓展感受一下),在周代为“礼玉”,是礼的载体,到汉代,可划分为祭玉/瑞玉、佩饰、用期/容器、浮雕圆雕艺术品等,分类界限模糊,但是与前代相比,世俗性明显增加。

    汉墓出土了大量玉器,汉人以玉寄托长生的愿望,汉玉的材质、雕工是我国玉雕发展的一座高峰,甚至有一种观点,乾隆二十四年之后的玉雕才逐渐达到汉玉水平。汉画像爱好者,我的男神,鲁迅曾经说过,“汉人石刻,气魄深沉雄大”。同样的审美风尚也表现在玉上,又玉细腻莹润的材质,让石刻的深沉雄大转化为玉器的灵动飞扬。

    (翻拍自孙机《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

    展览展出了大量玉剑具。纹饰主要是龙纹。汉代第一个祥瑞是汉文帝时期在成纪县出现的一条黄龙,从此龙成为汉朝廷的标志。汉玉上的龙纹大多有着蜿蜒的曲线,身体卷曲处又像绷着一股力量,像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的猎豹。雕工线条坚决果断,转弯处毫不泄力,浮雕层次鲜明,圆雕质朴,镂雕圆润,阴线流畅,传递出汉人的自信。

    三件玉剑璏构图形式一致,横向大螭龙与纵向小螭龙对视,不知这种纹饰是不是对后来的“教子升天”有影响。

    玉剑珌

    韘形佩,造型来源于韘,就是扳指

    玉神兽,祥瑞之相

     玉饰 主要纹饰是“羽翅纹”?

    金属器

    本次展览宣传的热点马蹄金,其实是一种纪念币,汉代每年八月举行“(酉寸)祭礼”,由皇帝亲自主持,向祖先奉献新酿的好酒,诸侯王、列侯必须按照封地内人口数的比例,献纳黄金助祭,叫做“酉寸金”。另外还有一部分马蹄金来自于汉武帝见天降麒麟,下令铸造并赏给诸侯王的。

    首博为了这个展也是费尽心力,那几堆马蹄金和金饼,每个展柜摆的样式都不一样。

    带琉璃的马蹄金,玻璃发蓝,说明是本土的铅钡玻璃。

    有的马蹄金带“上”、“中”、“下”铭文,含义不知。

    po主高估了自己在1.8光圈下的对焦能力,所有金子的图焦点都在玻璃上,此处无全体图。孙机先生认为马蹄金底圈的装饰是金珠缀焊工艺,看照片更像花丝拧成的螺旋形的纹饰,得去再看看。

    鱼雁灯

    带烟管的铜灯在很多地方都出土过,灯肚子里放水,烟气导入水中,灯罩可调节光线角度。这就是釭灯,小晏词“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的“釭”。

    海昏侯那件po主忘拍了,上一件国博的,这件彩绘更清晰完整,整个鱼都目瞪口呆了。

    此处插入硬广一枚,孙机先生的《汉代物质文化资料图说》里面有海昏侯和大部分汉墓出土品专题展的文物,看此类展览之前可参考。

    那件比较大的蒸馏器放反了。

    Po主不是学考古文博的,文物知识全靠自学和刷展,拉拉杂杂不成体系,不当之处欢迎指正、讨论、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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