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中人

被困在时间里的人

我们学校有个疯子，说起来，他该是我们的学长。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哪一届的，也没人提过他叫什么名字。

学长看起来其实不疯，整日就是格子衬衫配牛仔裤，背一个干瘪的黑色书包，眼睛藏在厚厚的镜片后面，行走在大学校园里并不起眼。

学长出没的地点也很有规律。早上在图书馆的楼道里对着空气高谈阔论，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身后，情绪逐渐激昂，直到保安忍无可忍，无情驱赶。晚上他稳居自习室第一排中间的座位，弓背埋首书海，把书翻得像秋风卷落叶般哗哗作响，偶尔和隐形的同桌窃窃讨论。

听说，学长是个差了点运气的学霸，差一点，没保上研，又差一点，也没考上研。

但学长有耐心，他相信自己的努力一定会有回馈，只是可能这个回馈出现在明年。

明年复明年，回馈没看到，学长脑子里的那根弦先断了。

大三那年，躺平了两年的我也开始每日穿梭于图书馆、自习室、宿舍之间，随大流的准备各种考试，试图谋条出路。

学习学累了，看看学长的背影，心里多少有点悲凉。

家长、老师用一句“上了大学就好了”哄了我们十几年，但谁也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实性到底多少，至少在学长身上并不成立。假使他没这么上进，或许已经是个平凡但快乐的打工人了。

那年我考试失利，一样境遇的同学已经开始预备来年再战了，可是我没有。

或许因为我完全没有信心来年的自己会比今年更努力，也或许是因为我害怕成为学长，被困在备考的时间里走不出来的学长。

我总觉得，这个世界的难题，不会因为一次考试成功就迎刃而解。

直到我毕业那年，学长还在学校。他还是不愿意从象牙塔里出来，甚至给自己上了锁。

学长究竟是真的觉得自己下一次会成功，还是害怕以平凡人的身份经历社会的考验，我仍然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人终究不能逃避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