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一日,黛玉正在大观园闲逛,小红来传王熙凤的话,说因为疫情,近期大家非必要不外出。
黛玉今年原本是想回乡给父母扫墓的,听着计划搁浅了,心里便有些失落。
她信步走到怡红院,想和宝玉说说话。
碰巧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自己也便随后走了来。
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出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彩炫耀,好看异常,因而站住看了一回。
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谁知晴雯和碧痕正拌了嘴,没好气,忽见宝钗来了,那晴雯正把气移在宝钗身上,正在院内抱怨说:“有事没事跑了来坐着!”
忽听又有人叫门,晴雯越发动了气,也并不问是谁,便说道:“明儿再来罢!”
林黛玉素知丫头们的情性,他们彼此顽耍惯了,恐怕院内的丫头没听真是他的声音,只当是别的丫头们了,所以不开门,因而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
晴雯偏生还没听出来,便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准放人进来呢!”
林黛玉听了,不觉气怔在门外,待要高声问他,斗起气来,自己又回思一番:“虽说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样,到底是客边。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淘气,也觉没趣。”
一面想,一面又滚下泪珠来。
正是回去不是,站着不是。正没主意,只听里面一阵笑语之声,细听了一听,竟是宝玉、宝钗二人。
林黛玉听的心中难过,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走到墙角,独立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
紫鹃、雪雁素日知道黛玉的情性,想是遇到清明时节思父母,想家乡了,又受了委屈,故此悲戚。
但黛玉这个样儿她们是看惯了的,也都不去理论了,由着她悲戚。
黛玉伤感了一会,向自己的潇湘馆走去,但见落花满径,正是一腔无明未发泄,又勾起伤春愁思,因把些残花落瓣去掩埋,由不得感花伤己,哭了几声,便随口念了几句。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
宝玉送出宝钗,本待要寻黛玉,途中听了黛玉诵的词,不觉悲叹出声。
那黛玉正自悲伤,忽听山坡上也有悲声,抬头一看,见是宝玉。
林黛玉看见便道:“啐!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狠心短命的……”刚说到“短命”二字上,又把口掩住,长叹了一声,自己抽身便走了。
宝玉连忙赶上去说道:“林妹妹,我正要去找你!”
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不是别人走了,断不会来找我。”
宝玉道:“天气尚有寒气,妹妹何苦在此作践自己的身子?”
林黛玉道:“我作践坏了身子,我死,与你何干!”
宝玉道:“何苦来,这疫情已经够闹心了,妹妹还说死了活了的话。”
林黛玉道:“偏说死!我这会子就感染新冠死!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如何?”
宝玉正不知黛玉何故生气,一时无言以对,吩咐身边的丫鬟去怡红院去取暖手炉要给黛玉。
宝玉说:“我新得这款炉子既能保暖,还能消毒杀菌,妹妹身体弱,用它防病毒是极好的。”
黛玉知宝玉说的炉子是北静王赏赐的,就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东西,我不要它!”
宝玉叹道:“如今姑娘人大心大,不把我放在眼里,处处和我怄气。当初姑娘来了,那不是我陪着顽笑?凭我心爱的,姑娘要,就拿去;我爱吃的,听见姑娘也爱吃,连忙干干净净收着等姑娘吃。一桌子吃饭,一床上睡觉。丫头们想不到的,我怕姑娘生气,我替丫头们想的到。我心里想着:姊妹们从小儿长大,亲也罢,热也罢,和气到了头,才见得比人好。哪知如今却被姑娘如此嫌弃。”说着不觉滴下泪来。
林黛玉耳内听了这话,眼内见了这形景,便有些后悔方才的态度。
宝玉见黛玉神色缓和了些,便道:“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了,但只凭着怎么不好,万不敢在妹妹跟前有错处。便有一二分错处,你倒是或教导我,戒我下次,或骂我两句打我两下,我都不灰心。谁知你总不理我,叫我摸不着头脑,少魂失魄不知怎么样才是。”
黛玉听了宝玉一番话,便道:“你既这么说,刚才为什么我去了,你不叫丫头开门?”
宝玉诧异道:“这话从那里说起?实在没有见你去。就是宝姐姐坐了一坐,就出来了。”
林黛玉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想必是你的丫头们懒怠动,丧声歪气的也是有的。只是今儿得罪了我的事小,明儿宝姑娘来,什么贝姑娘来,也得罪了,事情岂不大了?”说着抿着嘴笑。
宝玉听了,又是咬牙,又是笑。
黛玉接着道:“我不要你的暖手炉,你可有暖香给我些许。”
宝玉一时不知暖香为何物,看着黛玉怔怔发呆。
黛玉点头叹笑道:“蠢才,蠢才!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
宝玉方知黛玉是调侃他,将两只手呵了两口,便伸手向黛玉膈肢窝内两肋下乱挠。
黛玉笑着躲闪,两人一时尽释前嫌。坐在一起说话。
宝玉道:“我心里的事也难对你们说,日后自然明白。除了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三个人,第四个就是妹妹了。”
林黛玉道:“你也不用说,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
宝玉道:“那是你多心,我再不的。”
黛玉说起清明想回乡扫墓的事,宝玉道:“这疫情,妹妹还是小心为好,只要有孝心,在哪里祭拜都是一样的。”
林黛玉道:“好没意思的话,那我跑到江边祭一祭罢了,俗语说‘睹物思人’,天下的水总归一源,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说着又滚下了眼泪。
宝玉知黛玉思念父母,只得道:“妹妹不必伤心,若实在想回去祭拜,向老祖宗申请,让琏二哥作陪,也是可以的。只是来回得做几次核酸,以妹妹的身体怕不在咽喉上做出个茧子来。”
黛玉听他说到“茧子”,便笑了起来。宝玉越发说起来:“听说贾雨村从南边回京城后,已经被隔离了十天了,妹妹这一去好些日子,回来被隔离又是一些日子,我找谁说话去。”
林黛玉也知道这一回去,车马劳顿,再加上沿途疫情,只得弃了回乡的念头。
清明小长假,宝玉学校放假三天,等着宝玉完成年例祭祀,大家约着一起玩也是好的。
只是不能还乡扫墓黛玉到底有些惆怅,她只能默想:“非常时期,共克时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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