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最好的闺蜜,如果我们俩其中一个是男生,想必是青梅竹马的最佳代名词。
可惜,我俩都是姑娘,而且是漂亮姑娘。
我称她怀柔吧。她叫我松鼠。
小时候,我们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们两家房屋不在一栋门栋,但是却因为都买的一楼,楼盘一楼户型送一座小型花园,因此,我们两家的花园连在一起,可以一到栅栏门直接通过。
有缘的不止这些,我们两家父母都是一个工厂的工人,我爸妈是普通蓝领工人,她爸是副厂长,她妈是会计。她家家境比我家要好一些,经济条件对她来说放得比较宽,因此,我也受了不少她家父母的照顾,而她,一向是有啥好东西,第一时间给我分享。
从幼儿园开始,我们就一直同学,直到大学考取不同城市的学校,才分开,飞往不同的城市。
我一直记得,三岁的我和她,挤在一个澡盆洗澡,互相把玩具鸭丢来丢去,把我妈累得够呛。我一直记得,上幼儿园,我比较少言寡语,有男生喜欢欺负我,她就论起一颗大白菜,足足几斤重的大白菜,一囫囵,砸向那个调皮小男生的头上。上小学,我成绩平平,而她是那个全校瞩目的全科学霸,次次年级第一,还是大队长,每天胳膊上戴一个三杠的袖章,配合老师管理学生。那时,我站在台下,看见她主持升旗仪式,那道青春洋溢的身体,站在阳光和国旗下,仿佛她这一生都该是这么耀眼。
小学毕业,她凭自己努力,没有参加择校,而是经过小学老师推荐,进了市重点的初中。而我,是被父母托关系和她进了同一个学校。
初中的孩子毕竟长大了一些,我身边开始聚集了一些“怀柔粉”。
居多是男生——嘿,怀柔有手机吗?可以留个电话吗?
不好意思,江怀柔家里不给她买手机。
你好,江怀柔的QQ号告诉我吧?
不好,为什么好?她又不认识你。
松鼠,你跟怀柔关系那么好,你替我说几句好话呗?
我好像跟你也不熟吧?
这些拒绝的话术,都是怀柔提前给松鼠制定好的,排练多次,以防万一。
其实,我也酸。
怀柔固然是大美女加大才女不错,可是她的异性缘啥时候可以分一点给我呢!
这样的姑娘,天天待在一起,我的光芒都被掩盖住了!
于是,我们俩开始了我的单方面冷战。
恰逢学校运动会,怀柔作为接力赛和长跑主力,自然忙。但忙,不能成为她不关心她家松鼠的理由。至于其中原因,她也猜的七七八八。
运动会临近尾声,最后一个项目是接力跑,松鼠和怀柔是同班,但并不是相接的两棒。
松鼠第一棒开局打江山,怀柔最后一棒奋力一搏。
可体育老师临时通知说让松鼠去倒数第二棒,松鼠不疑有他。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紧张,松鼠已在倒数第二棒等候多时,接到棒的那一刻,松鼠用尽十二分力气,拼命向前跑,这是属于班级的荣誉,也是证明自己有一定能力的时刻。
但她没想到的是,终点等她接棒的怀柔,身穿一件白色银质T恤,上面印刷的是她们两个人十岁生日(两人生日仅仅相距5天)那天的合照,两人做着各种搞怪又有爱的样子的自拍。
而怀柔的眸子,绽放着期待和鼓励的星光,仿佛在说:“松鼠快呀!姐们在这等你呢!”
那一刻,松鼠就像打了鸡血,迅速冲过红线。
两人安全交接,他们的班级,拿到了接力赛第一!
上高中,伟大的腾讯发明了微信。
我觉得,我天生就不是一个读书的料,倒是和朋友圈里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聊得挺嗨,每天微信霹雳吧啦的响。
初入高中,学业不算繁重。而此时的我,一向没有明显喜好或没有执着想要追寻梦想,的我,找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兴趣点——原创写文!!
因为天生性格大大咧咧,好爽讲义气,所以五湖四海都有朋友,而我嘴巴严,朋友们信任我,所以经常会给我将一些他们的趣事或是一些生活中的琐事,当然也有一些情感困惑和交友问题,等等。总之就是,听了江湖各色人等的故事会后,突发奇想想要把这些人的真实故事加以润色,在不透露朋友隐私的条件下,写成又原型之后改变的小说或是评论类文章。
想法一出,我就立马开始行动。而我确实有些文学创作的天分。
虽说最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码得很困难,但半年过后,我的文章越写越顺。、
当我兴奋得闯进怀柔家,要给她分享这个巨大的好消息,还买了蛋糕想要两人一起庆祝时,推开怀柔家的门,里面竟然漆黑一片,我愣了良久,试探性地问:“怀柔?在吗?”我知道她在,因为有隐约的呼吸声。可是,为什么不开灯不做声?怀柔家的大房子此刻空空荡荡,一片漆黑中,怀柔尤其显得骨瘦如柴。那么小的人儿,蜷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全身收缩,蹲在地板上,无声无息。眼神是空洞的,似乎望向远处,但定睛看,其实没有聚焦。
我压下震惊和担忧,强作镇定去打开了客厅的灯,募地,看见了地上的一大滩我的第一反应是尖叫,我并不晕血,可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这么多鲜红鲜红 的血,还是那么令人无法接受。
那摊血,有的已经凝固成黑色状块,有的,还是鲜红的,在慢慢流动。
我想我当时是傻了的。
连警匪片都脑补了。
警匪片?!对,因为哪怕深知这是怀柔自己造成的血,但也无法承认!不愿承认!此刻,我宁愿这是一场怀柔的恶作剧。
那边的怀柔,轻笑一声,仿佛一切只是平淡地磕破了嘴角,而那个带血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度,说:“松鼠,我是有病,你看见了。这么多年没告诉你。不想让你担心。你是个聪明孩子,但你不够绝顶聪明,你的聪明都体现你的盲目乐观里了。我希望,你一辈子就做一个不够聪明的、大大咧咧不知所谓的傻子。收获简单的快乐和幸福。”
不知何时,待到我意识到自己泪流满面时,怀柔已经整理好了血迹。安安静静地在一边听蓝牙音箱的歌。
"你这个病,双向抑郁是吗?
我仔细斟酌字眼,在我从小到大的认知中,双向抑郁属于我的知识盲区。
就像怀柔刚才说的,我的聪明,全体现在盲目乐观里了。
任何事,哈哈一过,从不往心里放。
可,就是如此不深想、不琢磨、不会察言观色的性格,十几年,竟看不透挚友的病痛。这一刻,我觉得我背负了罪过。那些错过的,不可挽回的,陪伴怀柔的机会。
我又问:“什么原因得的?”
怀柔已经全部清醒,她平静开口:“外公有这方面老疾病,有一定遗传因素,然后,小时候因为家里长辈去世受了惊吓。再就是我性格天生敏感多疑,加上原生家庭但从小对我各方面要求很高。”
“我一直以为,你是无所不能的天才少女,学习好,特长多,漂亮,老师喜欢父母宠爱,男生女生共同的女神。“
说到这,怀柔倒是有了表情:“松鼠,你要知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你的女神形象,都是外界给你的标签,若你真的看重它,就会被他套牢,会很累。我不想当任何人的女神或者偶像。我只做我自己,我不在意任何人对我的评价,只要我对自己问心无愧,我爱的人为我开心就好。
这些我都懂,也懂背负盛名的痛苦。
虽然除了长得漂亮我别无长处,但,我没有太多包袱和铰链。
虽然,怀柔并没有说出太详细的得病原因,但,至少说的那些,松鼠我,是没有的。或许也该感谢我的爸妈,他们从不给我太大的压力,总说一切顺其自然,我快乐他们便快乐。
自从我和怀柔敞开心扉,她一个人发病时,只要我在,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帮助她。
后来我了解到,怀柔的父母已经找了非常权威的精神科医生诊断了两三年,一直持续吃药。
但,怀柔的强迫症一直非常严重。时而伴有强烈的焦虑和抑郁。
写到这里,我真的很想唾骂老天爷!
怀柔这样脆弱的状况,偏又来了一个对怀柔说可以是致命一击的男人。
怀柔上大学之后的第一个男友,是她的初恋。
其实,无论是身边朋友同学,还是怀柔的父母,甚至就连我爸我妈都加入了劝离大军,可,怀柔就如走火入魔般爱上了那个渣男。
此时说来轻巧,我无法用言语诉说分手后怀柔受到的身心创伤。
那段时间,她卧床不起,躲在被子里哭。
自那之后,怀柔的笑容越来越少。
那段时间,怀柔开始学喝酒。大学里人多繁杂,而我也去了外地上学。
从第一次喝了两厅啤酒没啥事后,怀柔就开始酗酒,除却上课,基本都和她在学校认识的几个爱喝酒的男生混在一起,坐在江边喝酒。
据后来听说,他们当时的酒量,完全可以说是酗酒。
转机出现在临近毕业的那年。
此时怀柔的病已经非常严重,她在因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个眼光暖男。
这个男人不介意怀柔的病,对她的过去也算满盘接受。
怀柔,那个善良、温柔又可爱的怀柔好像又回来了。
只可惜好景不长,那个男生终究是扛不住一个躁郁症病人每时每刻不断地变化多端,是啊,世上除了父母,有谁能跟一个精神科患者长期相处呢?
这之后,怀柔表面没受什么影响,只是偶尔一次咖啡小聚,她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打算独身一辈子。不婚,不育。”平静,思考再三的答案。
第一个知道怀柔想法的,是我。
我知道,这个想法,太过于有冲击力,尤其对于年迈的父母。怀柔是找我出主意,没想现在就给父母一个晴天霹雳。
那时我们已经各自工作。我从外省的大学本科毕业回来,找了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因为专业知识过硬和幸得伯乐赏识直接入职公司坐了运营部主管的职位,工作一切顺利,虽然谈不上特别有兴趣,但工作是我大学学得滚瓜烂熟的专业伸展,比较得心应手。我还有空可以继续写文。
对,这么多年我一直坚持业余写文,给自己冠了个名:江湖写手。
写民国剧情文,写影评剧评,写短篇言情小说,写自己偶像的同人文。
偶尔写一写诗歌和截句。
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而最近家里也给介绍了一位优质男士,见了几面,我们对对方感觉都不错。准备继续交往一段时间。
他是个医生,三甲医院外科一把刀。
有次和男朋友吃饭,我提起怀柔,说她最近几乎不怎么睡觉。虽然这病已经病习惯了,的确经常失眠,熬夜熬的久的,能兴奋得十几天连轴转的工作,中间只睡三四个小时。可这不睡觉,偏偏怀柔还倍精神!白天公司上班,高强度八小时工作,一刻不离工作岗位,若是离开办公桌,那就是去大会议室开会。
回家后还要进行江怀柔的例行公事:用手账本复习一天的工作成果,找出需要改进的地方,再把明天一天的安排稳妥,发给助理,编辑成电子版。再在工作群里开今天最后一个视频会,总结工作,下属员工实行奖惩,结尾给大家打鸡血。这一切做完,再去打半个小时壁球,安静下来,在做一个小时瑜伽,同时放点轻音乐。
好不容易江总忙完了,睡觉前还要看一眼王小波的书。江怀柔的床头柜,不仅有手机、记事簿、化妆品窗帘和空调遥控器,最重要是有几本正在看的书。从不会少,一本一本慢慢看,看完一本,再继续往床头添加。
我把这些说给男友听,一向健谈的男友难得沉默,甚至还放下了刀叉。
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我小心开口:“你,是觉得她状况不对是吗?不睡觉,过度兴奋,然后疲劳过度?”
男友停顿一下,仿佛依然在思考:“属于过度亢奋,这种情况,多半属于给自己压力太大。潜意识里觉得我非要干成这个事情不可,给了自己过度的压力,形成强烈的焦虑。还有,你有关注到你朋友最近的药有按时按量吃吗?我怀疑她断药了。有的压力过大的公司高管,为了工作时清醒,自主停药。”
男友的一段话,我心惊胆战。
江怀柔知道,这是个心理病。
而漠视病痛,忘掉过去,忽略焦虑,消除紧急事件,一切顺其自然,再给自己找到想做的事、能给自己带来快乐的事,让自己充实而开心,定一个可行性高的目标,这些很重要。
成年以后,特别是大学毕业后,江怀柔成长了。
她现在工作顺利,事业小有所成,父母亲身体康健,三五好友相伴。
可,幼年的阴影,特别是青春期之后,那些腌臜的回忆,偶尔就会骚扰她。
她为了不影响工作停了药,最近,愈发状态高昂,做事效率高,可夜晚,愈发无法入眠。
直到,有一次,怀柔连续三个月没吃药,在工作了49小时没停,直接转战合作商酒局,喝了两斤白酒后,一人摇摇晃晃就那么栽进了江里,不会游泳的她在水里拼了命的去挣扎,最终幸得江边好心人相救,捡回一条命。
说起这件事,就这么寥寥几句。
可,这是第一次,江怀柔,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么近,那么真实,她几乎,真的死过一次了。
任何事,都没有她无法游泳,在江里扑腾又无法喊救命时的绝望吧?
这次濒临死亡的劫难,好像豁然开朗了一些事。
至少,有些事不要那么拧巴,至少,学会珍惜身边人,尤其是父母,至少,活着是一切的希望。
对生活抱有希望吧!
怀柔啊,世界上每个人都是一颗柔软的心。
就如你,你是我见过最柔软温暖的女孩。
老天要磨你心智才让你受此委屈,但,你勇敢地走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就快柳暗花明,就再多坚持一下,你就能看到,明月皎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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