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先生好。我在大量的文章和著作中看到一个事,是说徐志摩在飞机遇难后,林徽因让梁思成去取了一块飞机的残骸,从此这块残骸就一直挂在林徽因家卧室正中央,并一直挂了二十四年,直至林徽因辞别人世。以表达对徐志摩永久的怀念,这事是真的吗?
因为这听上去对梁思成非常不公平而且极其残忍。
这个事在早年猪先生也采信了,因为的确很多书中都写了。此事半真半假,有真实的一部分,也有添油加醋的一部分。
首先,林徽因家里有徐志摩遇难时飞机的残骸不假,准确点讲不是残骸而是一块铁片。而且林徽因家里不是只有一块飞机残骸,而是两块。第一块的确要从徐志摩遇难说起。
1931年11月19日早8时,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由南京北上,他要参加当天晚上林徽因在北平协和小礼堂为外国使者作中国建筑艺术的演讲会。当飞机抵达济南南部党家庄一带时,忽然大雾弥漫,难辨航向。飞机师为寻觅准确航线,只得降低飞行高度,不料飞机撞上白马山,当即坠入山谷,机身起火,机上人员—两位机师与徐志摩全部遇难。
消息传回北平,林徽因当场昏倒在地。徐志摩的好友梁思成、张奚若、傅斯年等人相聚在胡适家中,悲痛之余大家便要商量如何善后,陆小曼人在上海孤身一人独木难支。最后众人决议22日下午,梁思成和张奚若等人从北平出发赶往济南,而沈从文等人则从青岛赶到济南白马山空难现场,收殓徐志摩的遗骸。
为此,林徽因专门赶制的小花圈让梁思成带到空难现场以示哀掉,并叮嘱他看能不能带一块残骸回来。
再说一下徐志摩为什么会搭上这趟送命的飞机,和陆小曼也有关系。绝不单单只是为了赶去协和小礼堂听林徽因的演讲。早在此之前,徐志摩就极力说服陆小曼到北平来一起生活,但陆小曼习惯了上海的纸醉金迷无心北上。每个月徐志摩把薪水都寄给了徐小曼挥霍,但时而还是不够用,两人为此还时常闹得不愉快。
那次匆忙返回北平为了省钱,徐志摩只好蹭飞机。先是蹭了张学良的专机从上海飞到了南京,本来还可以继续从南京蹭回北平,但当时同行的代理外交部长顾维钧因公务一时无法动身前往,专机不可能为了徐志摩而飞一次北平。于是他只好另想办法,正好在离开上海时带了一张航空公司送给他的免费机票,这下决定第二天一早搭乘航空公司的邮政飞机飞回北平。
11月19日早8时,徐志摩乘这架飞机从南京明故宫机场起飞。10时10分,飞机抵达徐州,当时徐志摩还在机场发信给陆小曼,说头痛不欲再行,似乎冥冥之中有种不安,但最终还是又走了。10时20分,飞机继续北上,及飞抵济南附近时遇大雾,触到白马山山头,机身着火坠毁,徐志摩遇难身亡,终年35岁。
这才有了开篇梁思成、沈从文等人前去空难现场收拾残骸的一幕。
梁思成也确实从现场带回了一块铁片,交给了林徽因。
接下来我们来讲第二块飞机的残骸,它来自林徽因的三弟林恒。
林恒是林徽因同父异母的胞弟,林徽因与梁思成结婚后,因父亲林长民已去世,林徽因的母亲与三弟林恒便跟梁林夫妇一起生活,当时林徽因家客厅的那些常来的文人大多都见过他,尽管那时候还小,因为排行老三,时常和金岳霖打闹,他还亲切的叫林恒三爷。
林恒本来是清华大学的学生,1935年的时候,受抗日爱国风潮影响,毅然决定退学,转而报考了航空学校,成为了一名飞行员。1941年3月14日,刚从航空学校毕业的林恒驾驶着飞机在成都上空与日军作战,不幸被击中,飞机坠毁。
那一年,林恒23岁。
那时的梁思成林徽因已经南迁到了李庄。 梁思成得知噩耗,没敢立刻告诉林徽因,她正在发着高烧,大多时间躺在行军床上疗养。是梁思成自己借到重庆出差的机会,匆匆赶往成都收殓了林恒的遗体,掩埋在一处无名墓地里。
为了向林徽因的母亲隐瞒这一不幸的消息,把林恒的遗物——一套军礼服,一把毕业时由部队配发的“中正剑”,小心翼翼地包在一个黑色包袱里,悄悄藏到衣箱最底层。也从事故现场带了一块残骸回来。
梁思成在给他的好友费正清、费慰梅夫妇的信中写道:
“ 刚到李庄不久我就到重庆去为营造学社筹点款,而后徽因就病倒了,一病不起,到现在已有三个月。3月14日,她的小弟林恒,就是我们在北总布胡同时叫‘三爷’的那个孩子,在成都上空的一次空战中牺牲成仁。
我只好到成都去帮他料理后事,直到4月14日才返家,我发现徽因的病比她在信里告诉我的要严重得多。尽管是在病中,她勇敢地面对了这一悲惨的消息。”
忍痛的林徽因在三年后写了《哭三弟恒》纪念。
“弟弟,我没有适合时代的语言,来哀悼你的死; 它是时代向你的要求, 简单的,你给了。 这冷酷简单的壮烈是时代的诗。这沉默的光荣是你。 ”
这样一来,林徽因家里就有了两块飞机的残骸,学者陈宇曾专门到西安采访过林徽因的堂弟林宣,林宣和徐志摩也是非常熟悉,他回忆说:
“ 听到徐志摩再次北上飞机失事。关于林徽因保存飞机残片,确有其事。但不是一块,而是两架飞机的两块残片,并且都是由梁思成去取回的。一次是抗战期间,林徽因当飞行员的胞弟林恒在对日空战中阵亡,梁思成参与后事处理带回的。
另一次即徐志摩出事时,林徽因叫梁思成马上赶去济南取回的。林宣说两块残片他都见过,有烧焦的痕迹,都用黄绫扎着,放置地方并无定所。”
换一句话说,这两块残片对林徽因而言是一种故人之念,一种哀思的寄托。而且只是放在家里包好,放好。这并非是一种对徐志摩的单一的执念,非要把这块铁皮当做真爱难免过于牵强,还有一点,林徽因自从回国后与徐志摩是切割的非常明显的,这种千夫所指的事以她的情商断然不会落后人把柄。
至于是否挂在卧室墙壁上,还是挂在床头,看过不少林徽因家的照片,也并没有明显的痕迹,真要按网文中说挂了二十四年,从北平到长沙、再到李庄、昆明再回北平,这也太难坚持了。肯定会有人看到并留下点只言片语,然而并查不到有谁信誓旦旦说见过,而且,这真的不符合常情。
最后,这的确是个很无聊的问题,就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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