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几乎和初夏是没有什么分别的。长衣短袖胡乱混搭。
不觉间又要整理换季的衣柜了,看着柜子里长长短短厚厚薄薄、款式各异的衣服,深感作为女人的虚荣贪婪。
即便如此,还嫌着衣柜里永远都少一件的遗憾。
不由想起从前清贫简陋的少儿时光里,能有一件新衣服穿,那是一种无比渴求的愿望。
而关于一些衣服的记忆,一直都存在我心里,不如趁今天把它变成文字。
那一年,我不过十岁左右,院子里大我两岁的红姐我最是喜欢。我们一起玩耍,经常聊天,偶尔也说说小秘密。
有一天她把自己穿过的一件衬衣拿给我,说这个衣服太小了,现在穿不下了,我穿应该刚刚好。
我看着那件粉红色的花衬衫,虽然有点旧,但还是很漂亮,我就很开心地把它拿回去了。
到了晚上,她妈妈就过来敲门,问我那件红衬衫的事,她说衣服还有用,她要拿回去。
我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把衣服还给了她。我的妈妈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告诉了她原因。
妈妈沉默了几秒钟,我发现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后来居然低声抽泣了起来。
我有点疑惑不解,到底什么事情让妈妈如此情绪激动,我犯什么错误了吗?
直到妈妈对我说了那一番话,“妈妈今天很郑重地告诉你,别人的东西,不管是谁给你的,你都不能要,哪怕再好,哪怕你再喜欢,哪怕我们再穷,哪怕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是你依然不能要,你听明白了吗?”
那是我在少年时,妈妈第一次用那么郑重的口气认真地和我说出那番话,以至于这么多年以后,我都能回忆起当年的情景。
妈妈叮嘱我的话里,即有对我们物质欠缺的愧疚,也有对我拿了别人东西却又被要回的那份自尊。
以至于在我后来大半辈子的岁月里,我果然可以做到对于别人拥有的、对于不属于我的一切,我都不为所动。
我总是想起当年妈妈对我说的那些话,我真得可以抵御诱惑吸引,我一直内心淡定,坚守本心。
再后来等我大些了,姨妈家的三个表姐们都上班了,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我们家的生活,也因为姨妈家的帮衬而变得宽松一些。
那时我穿的衣服就都是表姐们淘汰给我的,她们都已上班,而我还是个学生,可想而知,我穿着她们的衣服有多么的奇怪前卫。
可我终究不想如此招摇,所以没事的时候我就会拿把剪刀,一下把这件衣服的尖角剪掉,又把那件衣服垂下的流苏给修了。
只是那日一不小心,被姨妈发现了。那也是一件长袖衬衫,而表姐高我一头,那件衬衫穿在我的身上,就如同虞姬在舞水袖舞。
我一时性起拿把剪刀就直接把它咔嚓成短袖,再把短袖裁下来做成一根腰带,一时风情飘摇,我好不得意。
只是得意不超过三秒,姨妈看到地上剪成一堆的碎片,立马就骂了起来,“你这个败家子啊,怎么得了啊,一件好好的衣服就被你剪成这个样子.........(后面还有若干不堪入耳的方言骂话,此处省略300字)。
但事实上,被姨妈妈骂得七窍生烟的那件衬衫,是所有被我用剪刀摧残的衣服里面,最成功的那一件,我收获了一整个夏天虚荣的目光。
再后来我感觉自己长大了,我不屑再穿表姐们淘汰下来的衣服。那时候满大街流行着一种绵绸花布,花朵艳丽却又柔软舒服。
更重要的是它还很便宜,几尺布扯下来就可以做条花裙子。那时我就拼命自己省点早餐钱,有时候表姐也会偷偷塞给我零花钱。我就把它存起来自己去买了布。
那时我也根本不会做衣服,只是大概在心里想个模样,反正对于剪刀我早已不再陌生。
咔嚓两下就剪出两条裙子,再在缝纫机上,咔嚓咔嚓就做好了。
最后嫌它不够独特,不够时髦,我就把自己平时积攒下来的一些奇形怪状的扣子,缝在领子上。我居然就靠着这两条裙子横冲直撞,走在我青春年华的大道上。
再后来我上了个服装大学,从绘图裁剪制板再到设计,深感完成一件成衣的来之不易。
这时想起少年时拿起剪刀豪爽的心情,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
以至于后来面对一块布料,再也没有那种随心所欲的大气,反而小小心心,生怕这也不对,那又错了。
工作后去工厂上班,一直负责跟D K N Y的订单,看着香港的大师傅,天天在模型上裁剪排版,各种各样让你匪夷所思的版型,从他灵巧的手里变出来。
你就深感什么叫工匠精神,什么叫因为钻研技巧却又烂熟于心。所谓万事万物,只有你先知其大其广,最终才知自己的渺小。
我那点小技巧,再也没敢做过衣服,除了做过几床被套床单以外。
家里老人常说,人生一世,不过是穿衣吃饭。这些关于衣服的记忆,却占据着人生的半壁江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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