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子

外婆过世十多年了，我梦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昨天晚上又梦到了她。大概是因为她的妯娌，也就是我的小外婆最近刚过世，我妈电话里提起这件事，所以我的记忆又想起了其他的事。

梦里，她一脸慈祥，跟我说家常话，我心里只想着再过一天，我就要出远门，所以也积极找话题，想跟她多聊聊。门外的青石板路被收拾光溜溜，一点杂草也无，就是我小时候记忆的样子，我心里不免疑心又有些宽慰：幸好不是杂草丛生了，上次去老屋看时，长满了一人高的茅草，荆棘难行。

外婆家下方是新修的一条水泥马路，她出门也很方便，车子进来也可以，我心里想着也有些开心。

后面就慢慢模糊了，梦也碎了。

她家的大门很窄，两侧都是木头门，木头栓子夜晚防贼，我一度怀疑这样做有点“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意味：因为围墙很低，一人来高，不到两米的土墙，假如真有贼人，分分钟翻墙而入。

屋子背东而建，屋后是片竹林，种的楠竹和毛竹。我也不知道这种建筑是否叫坐东朝西？西边没有大门，两侧(大约是南北？)才有木头门出入。下午的太阳会把堂屋铺满，从土墙望去，可以瞧见远处的山林。如果遇上早上候车，可以清晰地听见班车按喇叭的声音，这时出门候车，时间刚刚好。

院子就是小孩的乐园，我很多次都会去外婆家住着，跟表弟在结成硬块的河沙上打弹珠，夏天就去钓青蛙。院子里有棵一人环抱的芙蓉花树，树底下有块长方形的土地，种点小菜，还有两株不知名的药材。

门一侧后院有两间附屋，用来养猪和牛，竹林里有棵李子树，红红的，成熟后就会掉下来，怪好吃的。

回我家时，外婆担心我人小害怕，总要送半程路，我说：你快回去吧，再送我就送到家了，要不你送我回去，我再送你半路回来？她总说：我送你到大塘边就回去了。大塘边到我家也只剩一半的路程了。

到了大塘边，她停下来让我自己往回走，我偷偷回头看她，她还站在原地，大声叮嘱我：小路不要走了，就走大路(马路)吧，远不了多少……

一直到看不见我身影，她这才开始慢慢往回走。

等我走完一片茶树林，爬上一个坡，再想回头看看她走到哪儿时，已经什么都瞧不见了，山林太密，我也好怕藏着坏人，只能快点赶路。偶尔可以隐约听到她在跟村里人讲话，可能路上碰到的，我猜她应该也快回到家了吧？

外公大概是2004年过世，外婆一个人孤孤单单活到2010年，期间病了一两年，一直是我妈接回家贴身照顾。

越长大离家越远，记忆越浅。只能说，来这个世界一趟，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