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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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年过节的日子，很容易引起人们对种种往事的回忆。尤其是在春节期间，像我这样常常会念旧的人，就更容易念想起往昔的熟人与诸多的旧事来。
三十多年前，我还在一家区属鞋厂的工会里做事。每年春节，在度过了四天的假期后，回厂上班的第一天上午，厂工会主席就会来向我了解元宵灯笼的制作情况。他每次都会再三强调：“小沈啊，我们要争取得奖噢！”他指的是，要努力将我厂送市里元宵灯会展出的彩灯制作得别具一格，争取在市文化部门组织的元宵灯笼评比中获奖。厂工会领导每年都会这样来指示，我每次都会觉得肩上的压力山大。
因为我非常清楚，这个由市总工会、市文化部门组织举办的元宵节灯会，每年都集中展出了各系统骨干企业精心制作送来的各式彩灯。所以要想在这众多的造型巧妙、匠心独到的元宵灯笼中获得奖项，可不是件能轻易做得到的事情。
也许，如今的年轻人已难以想象三十多年前的灯会盛况了，自然也难以感受到那时的元宵节灯会在市民心目中的分量。但我可以说，在那个年代里，人们对春节的传统习俗都还十分看重。每年春节，家家户户在度过了除夕守岁、初一拜新年、初四接灶王、初五迎财神等等的日子后，接着就会热心期待元宵节灯会的到来了。
到了灯会亮灯的那天，那可真是盛况空前。在后续十多天的灯会期间里，几乎也都是天天人山人海，喧声沸腾；夜夜可见彩灯熠熠，烟花璀璨。在灯会上，如谁家企业的灯笼做得新奇独特，就会赢来如潮的称赞。企业的形象和知名度自会得到极大的提升。正因为这样，各企业每年都会把元宵彩灯的制作当作一件大事来抓。
作为系统内的骨干企业，我厂自然也不甘落后。在厂工会的支持下，我和张海根、姚柏宏一起，每年都会提前好多天就开始了元宵灯笼的制作。可是，尽管我们立志要得奖，却常常无缘于奖杯；虽说我们竭尽了努力，但做成的彩灯却总是难以拔萃。在连续几年的元宵节灯会上，看到别家的元宵灯笼做得精巧奇特，引人瞩目，而我厂的彩灯，却少有人来观赏，更无人来喝彩，这让我们三个人的心里都很不好受。
我们很惭愧自己的“灯作”总是做得平庸无奇，也很内疚没能为企业争光添彩，但我们的信心和热情却从没有减退过，厂工会对我们的支持也是年年地一如既往。在那些年里，当一年一度的元宵节灯会即将到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的共同愿望，就是能够让我厂冠名的彩灯在元宵灯会上独放异彩，赢得人们的瞩目与称颂。
我们这样的共同愿望，终于在乙丑年的元宵灯会上得到了实现。那年也是张海根的本命年，有一天中午我们三人在食堂就餐，他开玩笑似地对我说：“今年我们做个‘牛灯笼’吧！”“你会做？”“不会。”“那不是白说。”张海根笑着顾自吃饭不再说了。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也没放心上。没想到几天后，当我们三人在讨论彩灯的设计方案时，张海根又提出了制作牛形灯笼的想法。嗬！他还真想做“牛灯笼”了。
可我觉得他的设想没有新意，就对他说：“牛年做‘牛灯笼’，人人都会想到的。我估计今年的灯会‘牛形彩灯’肯定不会少。”姚柏宏也很赞同我的意见。但执着的张海根似乎早有准备，他拿出一份彩灯设计稿来给我们俩看，只见在图稿上画着两只牛头鞋造型的彩灯。很显然，他的设计思路不同于常见的那种生肖灯笼。这很是激起了我和姚柏宏的制作热情来。我们将这份彩灯设计稿送到厂工会后，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厂工会主席还在图稿上写了两行字“穿上牛头鞋，牛气走天下。”
由此，我们三个人的信心和干劲自是可想而知了。此前，尽管我们都没有做过牛头鞋造型的灯笼，但种种难题都会在如火的热情中得以化解。如今，在时隔三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还清晰记得，我们三人勤奋赶制这两只牛头鞋彩灯的情景。是啊，在那些奋发向上的日子里，激情饱含着希望，困难催生出智慧，紧张伴随着快乐……经过我们半个多月的紧张作业后，张海根设计稿中的两只牛头鞋造型的彩灯，终于被我们独树一帜地展现在那年的市元宵节灯会上了。它们寄托着我们三人的共同愿望；承载着厂领导们的殷殷冀望；也包含着我们全厂人的热情关注与美好祝愿。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两只冠有我厂标志的“牛头鞋彩灯”，在那年全市的元宵节彩灯评比中不负众望地获得了二等奖。这也是我厂的元宵彩灯首次在市奖评比中得奖。面对着这份荣誉，我们的振奋之情，我们的激动之心，我们由此而迸发出来的冲天干劲，真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的。那是多么让人爽快、叫人难忘的美好时光呀！
然而，遗憾的是，这也是我厂的元宵彩灯仅有的一次获奖。因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在我们获奖后的第二年秋天，张海根突然因车祸永远辞别了人世，而那年他还不到二十五足岁的年龄。于今，回想起他那年在得知“牛头鞋彩灯”获奖消息时，在他脸上所洋溢开来的灿烂笑容，依旧会让我伤感不已、感慨万千……
如梭的光阴易催人老。转瞬之间，我们当年的同龄人都已经老了。回想起来，我和姚柏宏之间失去联系也快有二十年了，我衷心祈愿他一切都好。再过几天，辛丑年的元宵佳节又将到来，在这样的日子里，我相信；他也会如我一样，不会忘记当年那个做事执着的张海根；不会忘记在那些年里我们三人在一起勤奋创制元宵彩灯的愉快日子；不会忘记我们那对赢得人们称赞并最终获奖的神气的“牛头鞋彩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