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竹子,一直有着莫名的敬畏。
被竹林、竹的诗画,以及传诵古今的竹痴们,三重迷雾,萦萦绕绕,潜意识里生出不可名状的敬畏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天地造物最是奇巧,竹子虽归为植物,却它天成的禀直、挺拔、劲节、虚空、高洁、青翠、萧疏等灵性,几乎吻合了文明社会谦谦君子所应有的完美品质。才被世人借来感物喻志,与梅、兰、菊合称四君子。
如此,历史上喜竹爱竹恋竹的文人雅士,确有点"罄竹难书"的意味。对竹子品格的追慕情结,或诗或画,以及被赋予的美好寓意、人文精神,美不胜收。而最被津津乐道的竹痴典范,莫过于东晋的王子猷,宋朝的苏东坡,和清时的郑板桥了。
《世说新语》有录: 王子猷尝暂寄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
何可一日无此君!这个"雪夜访戴"的制造者,书圣王羲之的儿子,痴竹竟至成癖。
而集词诗书画于一身的宋人苏东坡,为他的竹“情人",更是吟出“宁可食之无肉,不可居无竹。“的诗句。也可谓宋版的"梅妻鹤子"了。
以及"举世爱栽花,老夫只栽竹。"的扬州八怪郑板桥,一生咬定"竹子"不放松,追竹而行,傍竹而居,抱竹而眠,朝夕相处,犹若伴侣。终于开创了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的画风。
惹人笑话的是,本人虽也有慕竹之心,却至今竟未与竹类有过一次真正的酣畅淋漓的亲近。总以为竹者江南的尤物,北方只有望梅止渴的份了。如此,岂不是现代版的叶公好龙?
幸运的是,一个机缘巧合与河东之高人“丁哥"相识,闲聊间竟"扯"出了他一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汉唐竹林谷"来。
“就在咱芮城陌南呀,几千年的竹林,几千亩的竹海,几百里的竹谷。美太太。"
这是真的吗?将信将疑的我先是一惊,再是一叹。难到是我的孤陋寡闻?
"等疫情过劲了,五一小长假过来,我接待。看我老丁是不是诓你。" 见我一脸的"友邦惊诧"的表情,丁哥的直爽性格一览无余。
好啊!一言为定。
如此,五一约上几个好友,打开导航锁定目标,一路向西。车行五十公里,一个拐弯,嚯一一老丁已站在一扇远年的"柴门"前迎候了。
竹林呢?
别急,先歇会。现在正是长竹笋时期,大门不敢开,"封谷"着呢,不接待游人。一会带你们从"步道"悄入。
封谷?不就是鱼民的"休渔期"么。老丁你可真会"发明"。
在被简陋得不能再减的民居改造的会议室里,满墙"汉唐竹林谷"的宏伟蓝图面前,老丁胸有成竹,如数家珍地开始了自卖自夸的模式。什么康养,什么生态,什么竹炭、竹茶、竹酒、竹水。反正统统的姓“竹"。
心里说,老丁你可真能"掰活"。快带我们看你的心肝宝贝吧。
终于,一人发一个斗笠戴上,被老丁带着一通斗折蛇行,入了迷宫似的。又一个转折,豁然,闪出竹林一角,不由得一下子放大了我们的眼眸。
嚯,齐刷刷的竹子青翠挺拔,有礼有节、张弛有度。抬眼去望,千手观音似的,直向云霄。脚下是一条款款溪流,指引着竹林蜿蜒于辽远的幽谷。地上落一层金黄的竹叶,如毡若毯。被老丁指点着,蹑手蹑脚中,果然有人发现了隐在落叶里的小竹笋。第一次看到实物的大伙们,一阵欢喜。
不错,真不错。老丁,你还真没有放空炮。
就有点想不通了,5G时代,交通、信息如此发达的今天,眼皮底下怎么就突兀地冒出一份奇幻般的世外"竹"源呢。
"听,什么鸟叫?往上看,喜鹊! 不光是抬头见喜,喜鹊还是竹林生态链的重要角色呢。林里有上万只喜鹊,不但吃掉害虫,排下的粪便还能营养竹子,一举两得。"
"会有那么多喜鹊么?"有人质疑。
"当然了!还敢胡说。这是请同济大学的专业估算得出的数据。“
"快过来呀,来这里照相啊!多像武侠电视剧里的拍摄基地。"
"这里怎么还埋有老酒坛子呀。"
"哦,我们和汾酒集团协作,研发酒在竹林生态下的变化。汉唐竹林谷最终的目标是走产业化的康养之路,就同日本的"森林康养"模式。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林子里出入,不知不觉中,竟不见了刚才的汗流浃背之象。
"大家看,那个地方,是两处遗址,也就是"闲田文化"和"坡头遗址"的典故发生地。"老丁顺手一指,又一次兴奋了。
闲田文化倒是听说过,也就是"虞芮闲田"。
说是殷商时期,虞(今山西平陆)、芮(今山西芮城)两国之君为争相邻之田,久而不决。就一起去周地周文王评理。进入周境后,两国君看到周人耕田时互相让地边,走路时互相让道。街市上,士让大夫,大夫让卿,长幼有序,有礼有节。两国君终于感觉到了惭愧,说:“咱们所争的,正是人家所引以为耻的呀!”于是,两人不再见文王了,而是各自回国,将双方其所争之地让了出来。久之,这块所争之地居然变成长满荒草的"闲田"。田虽荒了,却成就了虞芮和合的社会风尚。
故事有点像桐城的"六尺巷",但寓意更里深远。就疑惑,是中国和合文化的源头么?
那么,坡头遗址呢?
好啦伙计们,相也照了,泉水也喝了,凉也乘了,今天就点到为止吧。林子大着呢,想要逛完,大家今个就别想回家了。
呵呵,小气的老丁,是在心疼他的"竹宝宝"吧,毕竟"封谷"如休渔。既然是咱家乡的竹林,机会多着呢。况且,对于不求闻达,不慕热闹,千年寂寞的竹林,被我们几个不速之客搅扰,已属不敬,再去纠缠不休,岂非"知白守黑",有违竹子的君子品格。
呵呵,今日之遇见,总算是随了心愿。再见了,汉唐竹林谷; 拜拜,平易近人的丁爱民同志。也正如君所说,待得竹色溪下绿,后会当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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