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CBD旁的城中村,万河村如今一片破败凋零,跟不远处矗立的摩天大楼形成鲜明的对比。
路过万河村的人,无一不发出一声艳羡的叹谓声,那一条条写满“拆在当代,利在子孙”、“房子一移,兰博基尼”的红色横幅,那一个又一个被画了大圈的黑色“拆”字,如同黑红双杀一般,刺得路人眼睛都红了。
是呀,谁不羡慕呢?万河村周围的住宅楼盘单价已经去到6万一平,就算安置房比这些楼盘稍微逊色一点,但随便一算,哪家不是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都有,毕竟有好几家,真的可以拿十几套房子。
想当年,万河村还是一条很偏僻的村落,本村外村的小姑娘都不爱嫁到这里,穷不说了,出去一趟还要绕个山路十八弯。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十年,直至近年来市中心南移,万河村就在绿色大道边上,被圈到拆迁重建范围内,祖祖辈辈守着的穷土地,终于让这一代子孙享福了。
不过,碰上天掉馅饼的好事,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开心。毕竟在如此巨大的经济利益面前,谁能不动心?即便按照传统,家业传男不传女,也不妨碍家有几兄弟的为了多得十平方客厅而大打出手。
万河村的村长叫万建文,四十岁出头,是村里少有的70后大学生。他大学读的是法律,本科毕业后就进了律所,当了十几年律师,事业一路高歌,但熬夜、加班、出差一直是他工作的主旋律。
前几年身体亮起了红灯,虽然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但他清楚自己的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加之那年接连有两个比他大几岁的前辈英年早逝,他不心疼自己也心疼父母老婆孩子,于是接受了父亲的建议,回村当村长。
万河村的村长不是世袭的,但到万建文这一代,他们家已经是第三代担任村长。从他爷爷再到他爸爸,因为向来主持村内事务公平、公正,当他要竞选村长的时候,几乎是全票通过。
他上任不久后,市里就把万河村的拆迁提上议程。村民都说他是万河村的福星,一上任就来了天大的好事。他也不负众望,这些年周旋各方领导,落实拆迁,争取权益,都对得起他“村长”的头衔。
看着一家家的村民来村民小组办公室签订拆迁协议,他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没想到更棘手的还在后头。
昨天村头根叔家三个儿子为了十平方的猪圈拆迁款归谁动拳脚,今天村尾贵叔家大儿子说贵叔贵婶生前都是他照顾的,要求得到两老在村里股份的继承权。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天天在村里调解纠纷矛盾,真有种不如回去当律师的冲动。
下午一点多,好不容易把贵叔家几个儿子送出办公室,他打开老婆一个多小时前送过来的午饭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只是没吃几口,又有人来了。
这回来的是一位六十多的老太太,一米六五左右,乌黑的齐耳短发穿插着几根白发,穿着碎花短袖衬衫和黑西裤,踩着平跟皮鞋,整洁大方。她脸上的皱纹已经很明显,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这几年为了拆迁的事情,万建文挨家挨户做思想工作,万河村的村民,他几乎都见过了,但还真没见过这位老太太。看她的装束气质,也没有他们村老一辈的乡土气,倒像是老城区里养尊处优的老人。
妇女主任万海霞倒是认得她,看她进来就热情地打招呼,“招娣姨,今天上志明家吗?怎么有空来咱们办公室?”
万建文听到“招娣”两个字,吃着饭的嘴巴忍不住僵了僵,实在很难把这个名字跟这个风韵犹存的老太太结合在一起。
不过转而一想又觉得合理,八九十年代一直没生到男孩的家庭都会给家里的女孩起诸如“招娣”、“莲弟”、“转南”之类的名字,更何况是更久远的五六十年代。
“海霞,打扰你们吃饭了。”招娣抱歉开口。
万建文一听,虽然她说话的口音跟老城区很像,但底色还是带着他们村的口音。他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七八十年代嫁到城里去吃商品粮了。
两个女人寒暄了一会儿,招娣才说:“今天村长在吗?”
“在呀。”万海霞侧头往里面看了看,这时万建文已经吃完饭,他也没什么架子,主动对招娣说:“阿姨你好,我叫万建文,是现在万河村的村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万招娣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万建文跟前,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半晌,就是没说话。
凭借多年的从业经验,万建文肯定她应该有难言之隐,于是把她请到了里头的交谈室。
等把交谈室的大门关上,万建文才说:“阿姨,您有什么事,可以照直说。”
万招娣回头看了大门一眼,然后回头问万建文:“村长,我听大伙说你之前是当律师的,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是不是父母去世后,儿子女儿都可以继承他们的遗产。”
“当然。”万建文点点头,“只要父母没有写遗嘱指定继承人,每个子女对他们的财产都有继承权。”
得到肯定的答复,万招娣像是受到鼓励一般,有些不安的眸光变得坚定起来,她对万建文说:“我爸妈留下的房屋和股份,通过这次拆迁所得到的赔偿,我要拿到属于我自己的那一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