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了

作者: 陆清浅 | 来源:发表于2019-05-07 20:37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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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黄昏中,他身着白色的T恤衫在漫长的大桥上奋力骑行,上坡的路程总是辛苦而伴随着肌肉酸痛的,不过下坡的时候便可以好好休息了。他不时地看着桥两边的风景,那是一条宽阔的河,来往的船只在上面平稳地穿行,河的另一边长着一排高大而挺拔的白桦树,因为是初夏所以树叶上是流淌着新嫩的绿色,那种绿不是深绿,墨绿或翠绿,而是泛着青色的新绿,让人忍不住去呵护的一种绿,犹如象征生命诞生伊始的希望之绿。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太阳,那轮橘红的圆盘变得清晰起来,她不再是闪耀着刺眼的光芒的存在,而是变得如此安静而柔和起来,浸染着血色的云彩竟也变得可爱了。他一路迎着风呼啸而下,默默在脑海里印刻着此时的每一幅景色,以便作为以后的素材。

            匆忙赶到“黑色沙漠”酒吧,他换上工作制服便开始了自己的兼职工作。他生性安静内敛,很少与人过多交流,他需要更多的工作来支付自己的大学学费与生活费,所以虽然他厌恶酒吧的吵闹氛围,但为了生活他只能低头。他低头在擦吧台的桌子,忽然耳边响起甜美的声音:“白衡,有没有人说你的侧脸很好看?”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周绛,她也是店里的常客,也是C大的学生,谁都知道她来这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凌彻,C大最优秀最完美的男神,不仅学业优秀屡获国际大奖而且为人谦和有礼,家境亦十分优渥。由于酒吧开在离C大并不远的地方,所以很多学生都会前来,而凌彻亦是如此。他淡淡一笑,说了声谢谢,便不再说话。“你怎么和凌彻一样,都不爱讲话,真是惜字如金!”周绛忿忿地说,“我还是点那个,你懂的。”她的脸上忽然又绽开了笑颜,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可和他不一样,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他心里默默念到。血腥玛丽,他知道那是周绛的最爱。周绛是那种看起来纯真而无害的女生,除了反应有些迟钝,忘性大,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至少在他看来如此。如此说来,血腥玛丽这种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也正好配她。

            凌彻往常都会和周绛一起来,不知道的人早以为他们是一对,可他认为他们不是一对,与寻常朋友无异,从凌彻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的眼神里只是克制有礼的问候与恰如其分的关心,尽管他总是一副谦和温柔的样子,眼神里却藏不住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与无法逾越的距离。

            在周绛喝完第二杯血腥玛丽之后,凌彻刚好推开酒吧的门。"不好意思,学生会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来晚了。"他朝周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对白衡说,"一杯内格罗尼,谢谢。这位小姐的单算在我账上。"凌彻坐在周绛旁边,脸上仍是抹不去的淡然和闲适。对于凌彻来说,谁都没有见过他失态的时候,他一切的表现都是那么得体大方,甚至无懈可击,仿佛他的每个行动都经过精确地程序设定。

            周绛微醺着脸,朝凌彻带着撒娇似的语气说:"谢啦!我的男神。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能理解你哦。"凌彻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小心不要喝醉了。"白衡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然后继续擦拭手中的玻璃杯。对于白衡而言,凌彻和周绛是另一个世界里存在的人,他们之间似乎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不想融入他们,也不想理解他们。

            工作期间白衡偷偷接了一下家里的电话,父亲苍老的声音总让他久久不能释怀,父亲太辛苦了,三个孩子让他已经压的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努力赚钱,补贴家用,为年幼的弟弟妹妹多存点学费。他花的每一笔钱都会准确记录,无意义的消费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存在的理由,他也始终无法理解那些人为什么一个晚上可以花上那么多钱只为了买醉消遣,明明那些钱可以用在更有意义的地方。对于白衡而言,人生的每一步都要认真而负责地走过,每一个决定都要深思熟虑,精确计算,他没有可以重来的机会成本,他必须拼尽一切地努力。

            黑色沙漠在夜幕中变得闪烁而明亮,又在逐渐升起的白昼中逐渐黯淡下去。每一个人都在忙碌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冷漠地擦肩而过。

    2

          白衡也记不得是怎么加那个人为好友的,那个女生,年龄显示100岁,名字显示为叶,地区在阿拉斯加。头像是一双灵动的双眸,那是一双浅棕色的女孩眼睛,浅棕色的眼睛犹如黑色山峦中孤寂燃烧的炽热火焰,仿佛有着照亮一切的力量。他常常会陷入这双眼睛的魔力里,他似乎想要探清这双眼睛想要诉说的故事,也许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不过没关系,他愿意听,他愿意感受这双眼睛传递给他的浓烈而纯粹的快乐与忧伤。

          她好像总是一直在线,聊天的头像总是一闪一闪的,白衡觉得有这样的倾诉对象也不错,至少很多时候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说出的话,在这里总是可以一倾而出。白衡会聊起自己上课的历史老师,是一个年轻而有趣的女老师,常常说话里会带着些古文,对于很多时事却有着敏锐而严谨的分析,口气冷静地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但一看她年轻的娃娃脸,总是让人觉得违和,让人忍俊不禁。也会聊起自己喜欢的歌曲或者书籍,顺便批判一下某某作家成名之后的作品大不如前了。总之从生活细节到思想情感,几乎都聊了个遍。她很安静,每当白衡聊了很多的事情,她虽然一定会有所回应,但大多都只有寥寥几句,她似乎很喜欢听白衡聊起那个自己不曾经历过的世界,对于她来说,那是个充满了新鲜而欢乐的世界,与自己寡淡的生活很不同。她也从未聊过自己的事,只是安静地存在着。但对于白衡来说,似乎他们彼此便已经有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尽管这一切薄如蝉翼。

            酒吧的工作对于白衡来讲更多的是如同白开水一般的寡淡而无味,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这里聚集,在酒精的催化下变得大胆而反常,释放着在白天里压抑的灵魂,一扫曾经的伪装与虚假。到底哪一个才是他们真实的自我呢,是白天的谦恭忍耐,还是夜晚的奔放热情,抑或那都是他们的自己,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无形地被撕裂了而已。白衡内心里对他们有着骨子里的不屑一顾,他从不认同麻醉放纵自己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在他眼里,那只是懦夫的逃避而已。这时从周绛那里传来夸张的笑声,她正与几个同伴聊着天,聊到激动时便会传出如同被人突然挠起痒痒的那种爆发性笑声,让许多人都会朝她侧目而视。她却似乎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目光,仍然沉浸在欢乐中。凌彻只是一脸微笑的看着他,继续喝着手中的马提尼,他似乎很用力地在品尝着每一口酒,每一口都用尽全力地去体味,感受酒精猛烈的刺激从口腔燃烧到胃里,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活着的。即使如此,他仍是酒吧里从未失态过的那个人。

            就在白衡感慨这里无聊的一切时,一个女人的出现突然开始慢慢动摇了他的想法。酒吧的驻唱歌手总是一拨一拨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但往往只是昙花一现,真正想要赢得人们的喜欢,好的歌喉不是唯一条件,年轻美丽的面容也是重要的一环。那个名叫莉莉安的年轻女大学生就是酒吧最受欢迎的歌手,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在腰间,纤细的双腿在迷你短裙里交叠,银色的高跟鞋里露出雪白的脚踝,在夜场的灯光里熠熠生辉。她的声音慵懒而甜美,唱着酒吧里人们喜闻乐见的流行金曲,在骄傲中收获人们毫不吝啬的掌声与欢呼。那个女人几乎是她的反面,如果不是莉莉安突然临时请假几天,酒吧老板实在找不到人,也不会轮到她来唱歌。她约莫30多岁,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卷发,但发间却有些许凌乱。发间还不合时宜地别着一颗红色的樱桃发夹。脸上的妆很淡却遮不住她的沧桑与疲惫,如果一定要找到她脸上最吸引人的地方,那应该是她的眼睛了,那双眼睛很细长,眼角边若隐若现出几道皱纹,但那双黑眸却是那样明亮和清澈,即使是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也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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